高考之后（一）：我们这一代人的迷茫与坚信

这篇文章，写给所有刚刚走下高考考场的考生。

六月，骄阳似火。

考场内，温热的空气有些粘稠，笔尖划过纸面，隐隐有一点声响，又似乎不那么真切；考场外，一张张忐忑的脸庞，挂着汗滴，不时扭向某个方向，上演着年度大型默剧；不远处的交警，用有力的臂膀指挥着交通，只是少了那熟悉的哨声。

他们，仿佛马拉松比赛的观众，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即将见证那些跨过终点线的英雄。

而你，坐在考场里的你，更像一个囚徒，咬牙坚持最后的几分钟，待铃声响起，交出那几张纸，就能走出这座囚禁了你十余年的牢笼。

这牢笼是何时将你锁住的呢？你已经不太记得了，或许是小学时母亲第一次送你去的课外辅导班，或许是初中时父亲摔在你面前的那一份成绩单，或许是高中时班主任看到你和她手牵手时那一声厉呵，或许是课桌上慢慢摞高的习题册，或许是神秘消失的美术课，或许是一根根用完的笔芯，或许是鼻梁上日益沉重的眼镜，或许，是经年的早起晚归，让你忘记了阳光洒在脸上感觉的那一刻。

亦或许，是这一切。

是这一切，一点一点，在你身边砌起厚厚的墙，当你猛然回头时，只余一扇小小的铁窗，透着微光。

你满怀期待地靠近那束微光，窗的那头，有人对你说，坚持下去吧，他们会放你出来的。只要通过高考，只要考入大学，那扇尘封已久的铁门，将轰然洞开，化为一座桥，走过这座桥，就是自由与美好的新世界。

于是，你紧紧地抓住了那道光，一直坚持到了此刻。

很遗憾，我的朋友，在这生锈的门轴吱呀作响，即将开启的时刻，我有句话不得不说：

他们错了。

两个月后，你可能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走进一个陌生的校园，就读一个陌生的专业，并迅速地熟悉这一切，然后无忧无虑的睡觉，翘课，刷剧，玩游戏，叫外卖，喝着啤酒唱着歌，牵起她（他）的手，庆祝自己苦熬多年终于获得的“自由生活”。

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他们曾在你难以坚持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承诺，只要跨过那座桥，就是流淌着奶与蜜的彼岸。

他们没有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当你踏出象牙塔，真实的世界，就在不远处等待着。

我相信，他们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他们的记忆，来自过去，来自于一个国家给大学生分配工作，企业给员工分配宿舍，只要按部就班，未来就能预测的时代。那个时代，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身份，几乎等于一张余生无忧的保单。

他们没有想到，变化会发生得这么快。

他们想象不到，2018年全国高考考生达975万，创八年来新高；他们想象不到，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需要拿出一半的收入，换一个小小的容身之处；他们想象不到，当你从教科书与排名表编织的童话中惊醒，笨拙地撰写人生第一份简历，在一场场招聘会中一次次小心翼翼投递出去的时候，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竞争——或许，会让你觉得似曾相识。

他们错了，他们也没错，他们根据他们的时代给了你承诺，只是你的时代，对此不不屑一顾。

那一刻，你会迷茫，无助，犹如被自己信仰的神祗抛弃在路边的弃儿。犹如几年前的我。

刚走过那座桥的朋友，此刻，如果你看到了这篇文章，心情是否多少有些犹疑，有些沮丧？仿佛好不容易走出了囚笼，却发现眼前是一堵更高的围墙？

我承认我有点故意泼冷水的意思，不过先别急着动手，因为我还有第二句话对你说：

他们的承诺，除了选择相信或不信，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

给自己一个承诺，以及，一次全新的探索。

国家不再分配工作，意味着我们可以勇敢尝试自己喜欢的方向；房价高到无权仰望，给了我们机会去迈向远方，何况，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城市向年轻人张开了臂膀。

这个时代，或许没有变得更美好，但它确实更为自由了，这份自由允许我们去多走一些地方，多经历一些事，多邂逅一些人，多表达一些自己的观点。或许你一开始会有点畏怯，毕竟不是熟悉的风景，不过没关系，请慢慢接纳它，体会它，然后拥抱它。这是我们的时代赠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年轻的朋友，当终场的铃声响起，当你走出高考的考场，可以说，诞生于旧时代的教育及升学体制也同时在你身后缓缓落幕（当然，大学要尽量别挂科）。这个教育体制如何，十多年来它给你留下了什么，暂且不去评论。更重要的是，接下来，你将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该做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认为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这是只属于你的探索，这是你要给自己的承诺。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驾驭时代赠送的礼物。所以诞生于自由之上的迷茫也格外地多。迷茫多了，就有利可图，因此会有很多人尝试告诉你，未来的人生该做些什么，对这样的话语，请多加小心，尤其是当它包裹着名为成功的糖纸引诱你去品尝，或是包裹着名为焦虑的包装催促你去拆开的时候。

如果说未来唯二明确应该做的事情，应该就是思考与学习了。

年轻的朋友，请不要停止思考，关于自我，关于未来。这思考不仅仅是考一所怎样的大学，选一个怎样的专业，找一份怎样的工作，而应该更具体，更深入自我。不妨问问自己，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愿意为之付出怎样的努力？在这缓缓展开的人生面前，你，希望给自己一个怎样的承诺？希望去做怎样的探索？

这样的思考注定是漫长而痛苦的，需要反复地试错，以至于很多人可能会在中途就选择放弃，回到囚笼，背起枷锁，让别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这或许也是一种选择吧，只是我希望，你我都可以坚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或许就能够得到渴望的答案。它不一定很宏大，不一定很壮美，但一定是你我最为珍视的瑰宝。

这样的答案，一旦得到，就会像灯塔一般，持续指引着我们前行，付出再多汗水，亦无怨无悔。

关于学习，年轻的朋友，我希望你还没有被试卷、习题和补课磨灭全部的好奇心，我希望你明白，那并不是学习的全貌，甚至可以说，那只是学习非常小的一部分。好在，当你走出考场，它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牢牢束缚着你，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与空间，去学习你感兴趣的知识，这些知识不再是为了换取考试分数，或是某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学习它，只是因为你想要了解它，它是“无用”的，而你，则是“自由”的。（当然，准备复读/考研/出国/考证的朋友，人生的艺术之一，大概是妥协）

至于该学些什么呢？别问我，我怎么会知道，让上文提到的思考来告诉你答案吧。

我的朋友，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是否让你有一点触动呢？暂时想不明白也不要紧，此时此刻，一段辛苦而漫长的时光终于结束，何妨欢呼庆祝一番，再给焦急等待自己的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

请坚信，不论这一次的结果如何，自由是这个时代赠予我们最宝贵的礼物。通过不断的思考与学习，你我终将明白在以后的人生中如何对待它。过程之中，难免会有迷茫，但请坚信，无数种可能的未来中，终有一种，在不懈的探索之后，将由你，亲手变成现实。

高考结束了，但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

加油！不过，不妨先好好放松一下吧！

复旦大学10级本科学长

写于2018.6.7夜~6.8凌晨

本文为UP主“高考之后”系列第一篇文章，计划共三篇，每篇对应一个今年高考的作文题目（不过写嗨了跑题几率很高），敬请期待（期待的意思就是关注硬币收藏转发啥的，给点动力啊学弟学妹们，上班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