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考察2被身体呼唤的“声”——放浪息子和对某个祈愿的回应

2022-5-16 19:07| 发布者: Hocassian| 查看: 51| 评论: 0|原作者: Macro kuo-動画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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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考察2 被身体呼唤的“声”——放浪息子和对某个祈愿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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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考察2 被身体呼唤的“声”——放浪息子和对某个祈愿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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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的言论是,在这个进程里,比起每一个作品(故事)来说,角色的魅力在消费虚构内容(创作性作品)上的比重变大了。

正文

知乎答题链接:如何评价《放浪息子》的漫画及动画? - Macro kuo 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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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动画考察1 那朵花初探


放浪息子是2011年1月新番。跟上一篇的那朵花一样,是noitaminA档的动画,并且也同样是由冈田麿里担当系列构成的动画作品。该片是以志村貴子的同名漫画为原作的动画。

1. 女孩是用什么做的?

先看看故事的开始。一个男孩面向镜头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在动画放浪息子第一话的开头,这个男孩开始坦露自己的心境。

这制服,本来应该是买的大一号的,不知怎么就感觉这么拘束呢。

看看领子那里,竟然有个像塑料板一样的东西。

皮肤紧贴在上面就感到一阵凉意……。

不过得好好穿上啊,今天开始就是中学生了呢。

接着场面变到了中学的入学式,故事开始。

看过动画就会发现故事里还会出现两次与此相似的场景。

第一话结束的时候,同样是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这次是女孩在坦露。并且这个场面突然被二鸟修一的睁眼醒来而切断。

二鸟修一,作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是片头吐露心境的人物。从场景的切换来看,这里的女孩,高槻佳乃的自白可以看做是在二鸟的内心进行的。事实上,像这样在摄像头前接受采访般的场面,是作为与这个动画故事本身主线不同的位相里存在的。也就是被从故事里切断的“别位相”。这种空间在这里仿佛确实存在般地被描绘了出来。

第三个相似的场景出现在第二话开头。仍然是同样的构图,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这次在自白的又是另外一个女孩——千叶沙织。也就是说,在这个别位相里,只有二鸟修一,高摫佳乃和千叶沙织登场。而这个别位相也有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同样来自于第一话放学后以及回忆里的画外音里:

高摫「私たちの、秘密」

二鳥「僕たちの、秘密」

千葉「私たちの、秘密」

  从这些台词能够得知这个名字就是“秘密”。接着从与三人的不同场景衍生开来,就有了高摫和千叶,以及女装的二鸟一起照相的场面。那是他们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也就是说,“秘密”就指的是这三人的曾经“交心的朋友”所共有的,从小学时代起,到中学入学时接受“采访”结束的时间段。(下文中以“秘密”来指代这段回忆)

然而事实上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并非登场人物,而是在二鸟,高摫,千叶的“采访”里他们所面朝的“摄像机”,以及小学时给三人照相的“照相机”的镜头里所没有出现的,“无形摄影师”的存在。

为了探查这个人物的存在,必须再次回到第一话的开头。二鸟在对着镜头开始自白之前。那里什么也没有,黑乎乎的画面空间里,只能听见一个声音。

「おんなのこって なんでできてる?」

女孩是用什么做的?

在黑暗里这种声音的演出,在本作品里并不止这一处,而是用在了各种场景里。然而,这种在声音的主人出场之前就插入的画外音,却是只有此二鸟的一处。这是一处有着特权的“声”。而这才是真正的故事的开始。这个“声”,在作为本作品的起源的同时,也作为故事上二鸟的“病态”而阻碍着故事的发展。

2. 为了讲述故事

那么这种“病态”指的是什么呢。

首先,有必要对“声”的性质进行考察。在这里我们姑且把这种画外音,或者说把二鸟的这种内心独白式的潜意识当做叫“声”的一个未登场人物。很明显的是,从第一话回忆中二鸟的“如果能回到过去那样的话”的独白也能看出,这个“秘密”很重要。“秘密”里没有威胁二鸟存在的其他人。高摫和千叶都是这个“秘密”的守护者,支持着二鸟“变成女孩”。在中学开始的时候闭上这个回忆之幕的这个布置给我们呈现出一个很幸福,很安全的场景。

同时,“声”是无法现形的。换句话说,“声”位于一个不存在的“无”的地方。因此为了使二鸟修一在故事中登场,也就是在故事中获得一个“有”的位置,就不得不需要自己之外的“有形摄影师”把“镜头”对准自己。这是因为若不是这样,就不能在满是他人的存在的故事空间里给二鸟的身体定位了。动画中,二鸟在最初故事里登场的镜头,也正是在照相机的取景框里。并且在这个镜头里有着作为摄影师实际存在的父亲。通过这一系列过程,二鸟才作为息子(日语的儿子)在故事中获得了真实存在的身体。

这个二鸟被“秘密”中的二鸟没有的问题所困扰着。那就是伴随成长的,与“女孩”的分离。二鸟曾经愿望着成为女孩,所以现在才会对着身体上的循序渐进的变化产生“男也不是女也不是”“恶心”的负面情绪。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真正找到自己纠葛的真相。也就是说,到底是想成为女孩,还是想扮成女孩的样子。二鸟不仅没有找到自己内心真意,甚至连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上究竟是谁也没搞清楚。然而,同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也就是说这是因为,在他的身体存在于故事中的同时,他的“声”还没有真正呈现在故事当中。这点可以从班上的自我介绍的场面看出。在二鸟还没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被别的同学插了嘴八卦。于是就激发了千叶生气一甩门离开教室的骚动。

由自我介绍的失败而使得故事中的定位变得岌岌可危的二鸟修一,就这样陷入了一种不能区分故事中的自己与他人的精神状态。于是,就有了把自己和姐姐的名字调换的电话录音“我的名字是二鸟真惠”(第三话),连“秘密”的共有者的高摫佳乃和千叶沙织也提出互换名字(第四话)。二鸟就这样变得不能正视“自己的名字”。无形的“声”开始威胁到了主人公身体本应存在的位置。

加拿大身体研究社会学家弗兰克(Frank, Arthur W)在他的著作The Wounded Storyteller: Body, Illness, and Ethics里,把讲述关于“病态”的故事的目标点定义为了“为了使发生变化了的身体再次在故事中变得习惯和亲近,而给予这个身体以声音”。虽然这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在谈这个问题,把它简单说来,这里的“病态”就是指失去人生的地图和方向。确实地,二鸟是在“放浪”(方向的消失)。然而这里至关重要的是,因为“声音”,他连现在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地图的消失)。在本作品内,“病态”就是这种“声”和“声”所含有的“秘密”对身体产生的影响的症候。

弗兰克举出了从“病态”回复的三个条件。首先,故事的主人公自己讲述故事,第二点,这个故事不能是关于身体的故事,而得是通过身体讲述故事,最后一点,讲述故事中得有他人的介入。

那么这里二鸟需要做的事就一目了然了,就是要把故事之外的“话语的程度”拉入身体所在的故事当中,也就是要把与“秘密”紧密相连的“声”拉回自身身上。这样就能同时满足前面的三个条件。换句话说,为了在有着他人的空间里编织自己的故事,就有必要把“声”和身体同期起来。

接着,二鸟就通过写文化祭的演剧的脚本,获得了能从这个“病态”回复的契机。

一个是想成为男孩。

一个是想成为女孩。

两人在某个夜晚,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了秘密的许愿。

女孩是要成为男孩的愿望。

男孩是要成为女孩的愿望。

这就是在第三话里浮现在二鸟脑海中的脚本原案,而这其实就是“二鸟自己的故事”。虽然后来和千叶写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脚本统合了起来,但这一契机使得二鸟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发出感慨“这次终于能够好好地结束了”(第五话)。这是二鸟认为自己终于能够与“秘密”做出诀别,取回自己的“声”了。若社会学家大泽真幸所言之“声音是通过作为手写文字的连续流利的身体运动的痕迹而被形象化的”是真,那么在笔记本上手写出的脚本,就应是“声”的形象化,那就是把“话语的程度”拉近身体的东西,也便是“通过身体讲述故事”了。

然而,这却以失败而告终。

3. 庄公梦蝶

为了使得故事是“通过身体讲述”的,二鸟本需要作为登场人物,也就是故事剧中的人演绎。然而抽签的结果却是二鸟不巧成为了旁白这种“声”的角色。这是有缘由的。

神啊。

请授予愚钝的税所(班主任)以智慧和诅咒吧。

二鸟以朱丽叶。

不是给高摫,

而是授予我以罗密欧吧。

第四话里在决定角色分工之前,千叶在教会做了如上的祈愿。这是因为「二鳥くんのことがすきだから」“因为喜欢二鸟君”。然而,她真正喜欢的并不是眼前这身高变高声音变粗的二鸟,却是在“秘密”中的二鸟。

千叶其实还在介入二鸟的脚本这一点上对他的“回复”做了阻挠。并且使二鸟的定位变得岌岌可危的也是千叶。她一来在二鸟来自己家的时候让他穿女孩子的衣服,二来却在二鸟做出想要成为女孩的行为的时候反论道「不可能だわ」「お芝居だけの話よ」(“这是不可能的”“这只是戏剧里的设定”)。如此,不管有着身体的(现实中的)二鸟是怎样的,千叶一直以来都没有直视过。

接着就是这个在教会里许的愿。这是她在无意识中演绎了“声”:这里所谓的“神”,也就是故事外的存在,即这个“声”本身。可以说,她许的愿是对着“声”的一种倾诉。

然而愿望并没有正确地实现。这是因为被许愿的“声”是反对让二鸟登上故事舞台的。最后决定的旁白的角色,也是千叶和“声”的某种程度上的折中决定。其后,千叶还是满怀不满叫出:「そう、殺してやる。みんな死ねばいいわ。ロミオとジュリエットだけじゃなく、薬屋も修道士も通行人Aも!登場人物、一人残らず殺してやる!」(“对,要杀了你们。大家都死了就好了,不仅仅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药店,修道士,路人A,登场人物一个不少都杀掉!”)当然,这里没有包含旁白的二鸟。

迎来文化祭,二鸟作为故事外的存在开始讲述倒错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这也就象征着,连身体都被带到了“声”所存在的故事的外部去了。这里,二鸟的身体和“秘密”很不幸地一起被“声”所淹没了。

演剧的第六话,随着故事内外的分界线的崩溃,二鸟在这模糊化了的两个空间里实现了身体的跳跃,这促使它成为了非常重要的一话。正如这一话的副标题“文化祭 –dream of butterfly-”,二鸟做了回庄公的梦,庄公梦蝶,亦或蝶梦庄公?二鸟更找不到答案了。

4. “秘密”的解体

通过担任演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旁白,二鸟连身体都走到了故事之外。这是因为他作为故事的登场人物,没能成功复述自己的体验。然而另一方面来说,他的身体也已经和“秘密”的时候的身体分离。第七话开头二鸟的脸上有了青春痘(同时在这个场景里他在读课本的内容也仿佛是在说他自己,可以说二鸟此时已经成为了动画的旁白,也就是“声”的本体),这显示了他的身体对于自己所处的故事的外部的一种免疫上的拒绝反应。而在外部世界,二鸟对这个时间空间已经有了过敏的反应。也就是英文上的atopy特异反应性。这个单词是从希腊语的“ATOPOS”来的,也就是“不合时宜”的意思。可以说二鸟的身体本身已经成为了故事的外部,或者说已经不适宜“秘密”了。

为了治疗这一过敏症状,二鸟找到了姐姐的朋友的末广安那。而他最初意识到她的存在是在第五话,决定演剧角色分配之后。与高摫一同放学回家的路上,撞见了作为模特在户外拍摄的末广。最初二鸟在故事中获得身体的是在父亲的相机的取景框内,所以当二鸟看到被相机所拍摄的末广安那(当然,这里的摄影师是有形的),也就是在故事中存在身体的真实的她,就有了一阵感慨。

接着两人就开始交往了。通过作为“男孩”和异性交往,二鸟再一次取回了故事中的身体。

然而把“声”与身体实现同步的任务还未完成,因为此时的“声”还是被“秘密”所占据着的。回家路上在高摫面前二鸟坦白自己在与末广交往的这一告白促使高摫说出“今后还是不要这样两人出来玩的好”的话。这个场景原本应该是秋冬季节的时候发生的,却被染显着异样的樱色,

这里就让观众想起第一话两人同样在樱花纷飞里说话的场景。

二鸟听到高摫说的话就感到和高摫的距离很远,而作为故事外的观察者的“声”就把这个“远”与中学入学当初的两人距离,也就是成为破坏“秘密”的契机的高摫拒绝二鸟告白时两人的距离看成了同种意义的了。理论上,影像作品画面表现出来的并非“现实”本身,而是对这种现实的某种固有的印象,而把影像从实际形象中分离的过滤过程就是一种观察者过滤。而在这个场景里,可以说,作为观察者的“声”把自己看到的画面“过滤”成了樱色。

紧接着,二鸟和末广的关系开始产生疑点。对于连接吻都没有考虑过的二鸟,友人的有贺诚提出了自己的不满:“这难道不是只是多了一个女性朋友而已么”。这样的状况迎来中学二年级的春天,坐二鸟前面的男生土居伸平开始搭话二鸟。

土居在原作漫画里是从二鸟小学生的时候就登场了,他知道二鸟有想成为“女孩”的愿望,然而却没能成为“秘密”的一员。土居就成为了虽知道“秘密”的存在,却被排拒在“秘密”之外的角色。动画版里土居初次登场是在第六话文化祭的场面里。他坐在观众席,无表情地看着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九话里,想要让二鸟介绍和二鸟在街道上走在一起的「すげえきれいな姉さん」“超漂亮的姐姐”和自己见面,土居发短信给二鸟。

“下个周日如何?”

这个场景里短信的内容就被原原本本地投影到了画面上,与此同时,蝉鸣声渐渐变大,而在讲课的老师的声音却随之消沉下去。土居因为曾捉弄二鸟的女装到此为止是被“声”彻底排除了的,他要像这样拜托二鸟,既不能从口头上,也不能采用声音形象化的手写文字,那么就只能通过邮件这一手段了。在知道那个“姐姐”是变性人之后,他就很困惑地抱怨:“搞什么啊那种特殊的人际关系”。

土居之所以因二鸟的人际关系的特殊性而困扰,是因为小学的时候捉弄了二鸟而被“秘密”排斥在外,从而不能加入到二鸟的朋友关系当中去。而这里他决定重新直视二鸟的女装。

土居建议二鸟以女孩的装扮来学校,其实是为了破坏“秘密”这个狭小的关系空间。土居在提议之前,竭尽全力去找出与二鸟的共同点,然而问到兴趣,二鸟只有女装这个兴趣;问到听什么音乐,二鸟不怎么听;问到游戏,二鸟也不玩;于是为了能与二鸟成为普通的朋友,土居只有让他以女装来学校这一条路可走。

此话的副标题是「かっこいい彼女(帅气的她) –green eye-」。“帅气的她”指的是终于以男孩的装扮来到学校的高摫。而“green eye”则是“嫉妒之眼”的意思。仅看副标题表层的意思,是二鸟的对高摫的一种嫉妒,他看到“帅气的她”也变得想成为「高摫さんみたいに、楽になりたい」“高摫一样的解脱开来”;而事实上这嫉妒难道不也是土居对二鸟的嫉妒么?

被土居建议后决定穿成女孩的样子上学的二鸟却没能到达教室,而是被闻讯赶到学校的妈妈带回了家。土居没有想到二鸟真的会以女孩的打扮来学校,他只是为了承认二鸟的“兴趣”,想加入二鸟的“特殊的人际关系”才建议他这样的而已。土居和末广安那亲眼见到二鸟真的“特殊”之处后退缩了,然而与此同时,“秘密”也终于开始崩塌了。在第九话的最后,对着出现在学校正门的女孩,老师们不知所措。而他,也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二鸟……修一”这个自己的名字。

5. 放浪息子无所不至

整个故事对于二鸟这种突然的“话语”,一开始是拒绝,但是渐渐地变得接受了起来。

从一开始一贯帮助儿子在故事中定位的二鸟父亲,在这里果然再次成为救星,他知道了儿子的“病态”,而把它作为故事重新解释给了儿子听。另一面,在二鸟缺席的班级里,大家开始策划下一次文化祭的内容,并最终决定了土居所推荐的倒错剧。千叶向二鸟推荐使用一年前写的脚本。通过这些人的帮助,二鸟再一次获得把“声”拉回身体的机会。

而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一个是二鸟有了“变声”的苗头。和身体的水准相应的“声”的获得,也就是“回复”条件的“话语的程度”的变化。另一个,就是在脚本里有了土居的介入。二鸟尽管讨厌土居,却依然拜托他帮着写脚本。“秘密”渐渐地,也着实地在崩溃。

接着文化祭当日,在演剧前的空余时间里,二鸟和伙伴们去看高摫班上的星象仪。接着突然“流星时光”开始,要许愿。然而二鸟却什么愿也没有许,虽然对有贺是说许了让演剧圆满成功的愿,但是这恐怕是个幌子。看到二鸟和末广重归于好的千叶说道“二鸟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普通的男孩子而已”。一方面高摫说,包括自己在内,二鸟,千叶和其他的朋友大家都是特别的。在“秘密”中的三人现在已然各自面朝不同的方向。他们所许愿的对象此时既不是“秘密”也不是“声”,更不是“神”。故事的外部已不复存在。

马上就要是演剧开演了,舞台里二鸟装扮成了女孩。这时班级里的同学指出他声音的奇怪。这就是二鸟“变声”的时刻,要放在以前的他,这应该是“很恶心”的,而现在的他却淡然说道:“没什么,就这样”。

最终话里,终于“声”完全变成了二鸟的东西。终于他的定位完成,能以真正的“性别倒错”的形式而说出那句“我是女孩子”了。这次二鸟终于成为了演员伫立舞台,能够讲述故事了。那么,他的“病态”能说得上已经回复了么?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就有必要考察一直在变动的这个“话语的程度”。通过考察,就会得知,并不能绝对地证明“二鸟回复了”这一命题为真。

6. 关于“话语的程度”

在冈田麿里担任系列构成和脚本的作品里面,和本作一样存在“话语的程度”问题的作品还有一部,那就是2007年的动画Sketchbook ~full color's~。

作为这部作品的特征,它有着跟所谓日常系作品同样的缺少能够被称作故事的情节,并且故事主人公在整个作品中展开了很多独白,却在实际的故事中十分寡言少语。特别是面对初次见面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而采取用手指着素描本里写的名字来代替的这种绕弯子的手法。

然而在故事最终话的最终场景里,她对着茶馆的服务生的一句“我是梶原……空”(和放浪息子异曲同工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空的内心刚开始起了微小的变化的时候,作品就落下了帷幕。

这里重要的是,从独白到发出声的这么一种“话语的程度”的变化,以及与此同步相应的与他人的关系的形成这么一种“编织故事”的行为,也同时展现了话语者的成长这一点。描绘成长本身也能成为故事这一结论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当把“成长”和“故事”都以角色这一存在而作为媒介的时候,就应该在中途会遇到不可能性了。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关于“成长”应该想起的是著名亚文化评论家大塚英志的『アトムの命題』(阿童木的命题)这部书。大塚把手塚治虫漫画在二战中的漫画表现手法里,“角色是符号=因为是人工的身体而不能成长”这一矛盾的自我言及式的自圆其说托付给了阿童木。

当然既然在使用角色,动画『放浪息子』也不能是例外。把本作品与原作漫画比较后就会发现登场人物的外貌特征发生了变化。特别是毛发,带着异样的光泽,甚至让人看上去感觉有点金属质感。(上图:漫画版;下图:动画版)就算这不是类比机器人的一种表现,登场角色的被强化了的人工性(非写实的人类)也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这个问题,在『アトム大使』(阿童木大使)这部漫画作品里的结论是,阿童木是行使作为和平大使的作用=角色而实现了“成长”。确实,二鸟所面临的问题应该是“地图的消失”,也就是说在于自己的角色定位不能。

接着是关于“故事”。和“角色的成长”一样,关于故事的想象力也是从90年代以后在日本被广泛议论的命题。特别是在被称作「ゼロ年代批評」(00年代评论)的言论里,可以说是一直是在探讨关于故事的想象力的问题。00年代初期,著名的表象文化哲学评论家东浩纪如此分析至今的消费文化的历程:

从近代到后现代的进程里,我们的世界像正在从由故事的和电影的世界线支撑的东西开始大幅度的转变成了被数据库的和检索引擎所读取的东西。在这个变动之中日本的御宅们在70年代失去了大的故事设定,80年代迎来捏造失去的大的故事设定的阶段(故事消费),而在90年代则迎来的是,连这个捏造的必要性也被放弃,成为了单纯的渴望数据库的阶段(数据库消费)。

东的言论是,在这个进程里,比起每一个作品(故事)来说,角色的魅力在消费虚构内容(创作性作品)上的比重变大了。

于是,在进入21世纪之后的十年里,仅仅着重角色的魅力表现而没有故事的作品群(空气系、日常系,如轻音少女,Lucky Star)以及,根据角色的特性而在可能性的世界里闯荡的作品群(n次创作,剧中剧,如初音miku,同人恶搞作品)等的“妥协案”就被采用开来。当然这之中也有很多值得肯定的许多作品,但是重要的是,事实上想按部就班地进行传统意义上的故事创作已经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了。

需要考虑的是,是角色的怎样一种特性造成了故事的不可能性。这里想援引东的评论集『郵便的不安たちβ』里评论家宇野常宽的解说。宇野说明了东的夏目漱石论「写生文的認識と恋愛」(写生式认识和恋爱)里采用的对话原理/独语原理这么一对对立概念能够原封不动地应用到他的美少女游戏论里。

我想可以这样说,(伴随着分离式复数性的,也就是说可以被同人化的)“萌”其实就是对话原理式的东西,而“恋爱”则是在接受了对话原理的前提上成立的作为自我矛盾的独语原理式的行为,即只能作为“萌”的畸形变化而存在。

在这之后宇野就“新的复数性”指出可以举动画角色的例子。于是乎,从这些由宇野对东的主张的套用来看,像“复数性=对话原理=萌=角色/单一性=独语原理=恋爱=人类”这样,就可以把刚才的对立进行扩大。也就是说,故事的困难性就在于,就算想在单一的故事里配置某个写实的人的身体(独语化),只要重视的还是角色式的人工性(如萌点,槽点),这个故事就难免会朝着故事外部进行扩散(对话化,比如银魂里的各种脱线式的恶搞,日和里的角色扩展,同人里的各种CP)而不能成形。

角色优于故事就是指,对话原理优于独语原理,而“独语化”在行为层面上只要还是“通过身体进行讲述”,这也就是“声”优于身体(对话原理/独语原理polyphony/monophony这对比喻本身就是基于“声”也就是phony而存在的)。而这种现象,也会促使作用=角色的复数化。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地图的消失”。

综上所述,“成长”和“故事”的问题都将收敛于下面这个问题:“角色怎样才能成为人类”换句话说,也就是“角色怎样才能回归到单一的故事上”。而作为这个问题的解答的大方向,就有了“‘话语的程度’的变化”。这也是本文的大的主旨之一。

另,上面的东的夏目漱石论里,对话原理性是被归为与无意识同类的。“声”经过他人这种媒介的传播,与发话者的意图所不同的意思就会增殖出现。在意识的外部,也就是无意识下“声”的扩散现象就是对话原理。而将对话化了的,也就是被推到外部远处了的“声”取回到意识中来的行为,就是“‘话语的程度’的变化”了。

与弗洛伊德几乎同时期发现无意识的,研究解离性精神障碍Pierre Janet在『人格的心理发展』一书中的故事论里提到,对人类存在的样式区分为口的行为和肢体的行为,也就是区分成了语言和行动,而这个语言和行动的同步和统一的困难性造成了多种多样的人格障碍。

“语言和行动”的不统一,也就是“声”和身体的解离,正是二鸟修一所抱有的“人格障碍”,也就应是上述的“病态”。所以要想从这个“病态”实现回复,就是要把二鸟这个角色变成人类。于是,前一章末尾所提示的“二鸟成功回复了么”这个问题也就能被置换成“二鸟成为人类了么”。而对于这个“成为了人类”的回应,也应该是和“回复了”一样也是不置可否的。

那么,为何二鸟不能成为人类呢?

7. 放浪息子是——

首先不得不说的是,如果通读至此,就会发现这里有一个矛盾。前章里说到「“声”经过他人这种媒介的传播,与发话者的意图所不同的意思就会增殖出现」。他人会把“声”外部化,也就是说把主体角色化。而在第2章里作为从“病态”回复的条件,我们说到“首先,故事的主人公自己讲述故事,第二点,这个故事不能是关于身体的故事,而得是通过身体讲述故事,最后一点,讲述故事中得有他人的介入。”在这里,他人反而成为了治愈“病态”的,也就是将主体人类化的要素。

然而,这里推出矛盾的「因为有了为了成为人类的“他人”的存在这个条件和同时会促使人类角色化的矛盾,所以二鸟不能成为人类。」这一命题却是错误的,理由如下。

事实上,这个“他人”可以被区分为两种。

一种是在同一世界内的他人。比如二鸟的话语被友人的有贺诚听到的时候,他对于二鸟就是“内世界的他人”。也就是指,单一故事里的登场人物。他们并不会促成主体的外部化或复数化。当然的,故事的“独语原理性”也不会受到威胁。

而另一种,就是会将故事“对话化”的他人。他们是将主体的“声”扩散开来,促使“角色化”的“间隔世界的他人”。也正因如此,他们不存在于故事的世界。

如此,为了将“话语的程度”变化到身体的水准,就需要将“间隔世界的他人”排除,而拉拢“内世界的他人”。但是这里的“间隔世界的他人”到底又是指的谁呢?

答案很明显。“间隔世界的他人”就是我们观众。

俯瞰故事世界的人,总是对故事的登场人物从间隔世界的意义上给予定位。换句话说,我们的存在就使得故事世界从独语原理到对话原理进行了扩散。只要我们还存在,故事的登场人物绝对不会成长,而普通传统意义上的故事,也就是故事的单一性也必然得不到确保。由此,角色也就不能成为人类。

当然这并不是指,我们缺少为了描写成长,或者为了编织故事的想象力。恰恰相反,并且更为严重地,并不是因为想象力的贫困导致写不出“成长”或“故事”,而正是越有想象力,单一性的故事就越难以被创造出来,从而陷入困境。而使得这种单一的成长故事创作变得不可能的,正是我们的富饶的想象力。

举个例子,2011年的动画魔法少女小圆,就可以说是象征性地描绘了这种故事内的登场人物和守望他们的观察者之间关系的作品。晓美焰想尽办法想要让朋友的鹿目圆保持“普通人”的身份(独语化),却没能成功。究其原因,焰为了救小圆而每次使用魔法回到过去的时候(可能性世界的展开=解释),小圆都会因此带有了对话原理性(也就是不同的次元里的可能性)。

而整个作品正是由焰的想象力的行使而使得获得了不同次元的可能性的小圆变成了一种可以被改写的概念=角色(对话化)的故事。并且最终是通过小圆对自己这一概念的删除和对这种可能性故事法则的改变,或者用上面的说法,脱出故事之外,才让世界变回到了一个不再重演的单一性故事中去。

也就是说,在这里被问及的是成长和故事的成立条件。在第六章引用的东的消费文化分析与上面的“间隔世界的他人”出现的原委,可以说是惊人地互相应证了。这里,“后现代”是指制作方对于接收方失去权威性的时代,而因特网正加速了这种接收方=“间隔世界的他人”之间的接合,也就是加速了对话原理的可视化(各种讨论论坛的跟帖回帖,电车男,niconico,Vocaloid等的共同创作和N次创作)。而“我们”(观众)的存在在制作作品内容时是必当会被预料到的,所以从一开始传统意义的独语式的故事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是就在终于能认识这点,或者说能过于清晰地认识到这点的时候,伴随它的问题也就像这样浮现出来了。

由此,动画放浪息子中以二鸟向舞台迈出步伐的场景结束可以说是必然的。这是因为若不在作为角色的二鸟开始变成人类的瞬间落下幕,他就会再次变回角色。而同时的,为了使二鸟能够成长为人类,我们就得将对二鸟的“他变成了人类”之外的任何诠释都视为禁忌才行。

8. 回应祈愿

最后,我尝试着打破接下来的这个禁忌。

还记得千叶向“神”祈祷时许的愿。

神啊。

请授予愚钝的税所(班主任)以智慧和诅咒吧。

二鸟以朱丽叶。

不是给高摫,

而是授予我以罗密欧吧。

这里的班主任的名字税所,在日文中读作サイショ,只要普通地观看故事就能判断这是千叶对班主任的税所介入演剧感到不满时许的愿。

然而,通过至今为止考察的演绎来看,这个税所的名字的发音サイショ是在暗指同样发音的“最初”这个单词,也就是第一话最初黑屏中的“声”。事实上这个镜头里又没有字幕存在,所以这里的“サイショ”究竟指的是单纯班主任的名字,或是黑屏中最初的“声”,是无法判断的。

在这个许愿之前,有个场景是,二鸟虽然宣言说“我还是想要成为女孩子”,而对于千叶的“具体你想怎么做呢”却无以作答。千叶生气了,因为这个二鸟正和最初怀着朦胧的疑问的“声”——“女孩子是用什么做的?”同样的愚钝。

那么,想要给予这样的二鸟以及那个“声”的“智慧”和“诅咒”又究竟是什么呢、首先,“智慧”可以说是指“成为女孩的具体的方法”。千叶的目的是在获得这个“智慧”之后二鸟能意识到自己是成不了女孩的现实。二鸟虽然说想成为女孩的理由不是因为高摫,千叶却反过来追寻着比二鸟更实在具体地摸索着成为男孩的方法的高摫的影子。千叶在这里明显在抗拒的是,成了男孩的高摫和成了女孩的二鸟的结合。

接着“诅咒”指的是,就算如此还是要把二鸟变成女孩。也就是说把他保存在“秘密”之中,或是让“声”归还二鸟。这里的“智慧”和“诅咒”是为了让像女孩般的“特别的男孩”的二鸟转向自己而非高摫。如此一来“朱丽叶”也不能单看成是演剧中的角色,而是给只要高摫不存在的故事外的这个像女孩般的角色冠上的一个名字。

所以,最后的台词里的“授予我以罗密欧”指的则是,千叶也想同样的回到“秘密”的内部,想成为能配得上二鸟的“角色”这个愿望。这种愿望在第二话里千叶和高摫以及“内世界的他人”的大家都在内心叫出的“最讨厌了!”也可以看得出。

然而这是不了之愿。因为千叶原本甚至是都不能患上这个“病态”的。第七话里听说二鸟和末广在交往后,千叶就不再去学校了(潜意识和行为同步)。这里就是在模仿在本作品内时不时地被误认为是“变声”的“感冒”。千叶在这里是想抓住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能把“话语的程度”提到“声”的水准而非身体。在她休学的时候,被母亲问道今后打算怎么办时回应道“做谁的情妇吧”。这里也能看得出千叶所怀有的,想两人一起去没有“他人”的世界里的愿望。然而二鸟的姐姐,高摫,佐佐也都原本能够因感冒而休学的(当然他们马上就能回复),千叶却怎么也不能染上本质上的感冒。

这就是千叶作为的不幸的存在:不能走到故事之外。虽然第一个注意到二鸟的“变声”,却最终眼巴巴地看着末广和二鸟重归于好。最后断言说二鸟不是特别的,这是代指千叶放弃了关于二鸟的一切。

那个“祈愿”的本质就是想要和二鸟一同走出故事外的欲望。这样一来,就能预料到“神”应该有两个存在。一个存在是在故事之外的“声”。而另外的一个则是在这个比“声”还要外部的,把人类进行角色化的我们。而我们如果作为“神”要回应千叶的“许愿”的话,这样作为解读者,也就是“间隔世界的他人”对她回应的时候,我想有必要故意这样言明:二鸟变成了人类。

郭文放

2012年2月6日

日本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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