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网络上有一些关于IT企业“996”时间制的工作时间，大致是描述一些企业要求员工以“每天早上9点到晚上9点，一周工作6天”的时间来工作。
本文我想讨论的，并不是这种公司制度是否合规，也不想细看那些关于“996”方式工作的员工与其公司签署的协议等问题。我首先想到的是一种宏大的因果论。
记得在《正见》这本书中，作者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很奇妙地论述了佛教徒与环境保护行动这两个在我看来不太相关的话题。书中的大意是说，佛家思想中的因缘相续观念，使得信徒能够更清晰更宏大地看到（体会到、想象到、认知到）万物的因果牵连。因此，佛教徒便能够更积极地从事自己身边的环境保护行为——比如不乱扔垃圾，或不浪费水源——因为普通大众或许抱持着“一张纸屑不影响世界环境”这样的观点，而佛家的因果观却让佛教徒得以认知并践行身边的小事——他们知道诸多小事的因，汇聚起来结成了世界环境现状的果。
同样，我想把这份宏大的因果观，用于我对社会劳动的观察来说说想法。
我们总是惊讶于听到这样的事例，以说明国外的生活并不那么好，甚至有些“水深火热”。例如美国的快递非常慢，往往要走一周甚至几周时间；世界上各国城市哪怕是旅游景点，商业街店铺晚上也早早地关门打烊不再营业；也有日本的民众因看到我们在淘宝网购时能够直接询问在线客服关于商品或物流的问题并立马能得到回应，而对此十分惊讶，感叹中国的网络购物十分便利。没错，其实昨天晚上，我尝试着注册并在台湾的某购物网站网购，想确认2011年的一件商品是否真的有库存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联系卖家”这个图标按钮——换言之，台湾的这家网购平台也不提供在线客服服务。
显然，快递不快、商店关门、网购没有在线即时聊天客服——这些种种的不便，都反衬出了中国的便利。然而如果用佛家那种因果观的眼光来看，能发现其背后牵连着什么呢？
我想，是低廉的个人劳动力。
淘宝的一个网店，之所以安排那么多客服，一来是确实需要那么多客服人员应对，二来当然是因为客服人员的劳动力便宜——只要请一个会打字、能沟通的人，大概就足以胜任小店的在线客服工作吧？快递及时送达以及商店街打烊也是类似的现象，它们背后都多多少少透露着这样的现状：劳动力廉价、个人被要求超时工作（无偿加班？）、劳动者难以聚集起来为提高报酬或改善生产环境而罢工。
尽管这些都只是第一线人员（快递、零售行业、在线客服）面临的问题，但这样的现状，也会顺着“社会风气、”、“职场习惯”、“职业道德”这样的因果链条，延续到每个劳动者的身上。如果客服人员被要求超长时间加班，那么显然负责维护客户系统的技术人员、负责物流的管理人员等等……也难免——甚至是常态化地要求加班。近期也看到两篇新闻报道，说是新学期开学后有几位教师不堪被“班级家校微信群”中络绎不绝的聊天内容烦扰而感到为难——如果教师们班主任们在下班后的晚上也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受困于）家长，那么我想年级主任、教务主任和校领导等也一概要被束缚于其中的。
因此，对劳动者个人的不尊重（工资报酬低廉、占用时间、工作环境恶劣等），正在社会上蔓延开来，并常常裹着那些“正能量”的外衣包袱：职业道德、责任心、奉献精神……
而如果认清了这样的因果，就会在得到便利时，多一份警醒。例如深夜网购如果碰到什么问题还要立即联系客服询问的话，恐怕到头来我们也会被要求个人手机24小时保持通畅。因此不仅要为自己的个人主义起立，也要对别人的个人主义报以掌声；自己面对“996”这样的不合法要求时，要及时反对，别人被强制996时，也要加以关心——我想，或许这就是美国民众一边使用着iPhone，却也一遍热切关注着中国内地iPhone代工厂员工劳动环境的原因吧。
在世界形成一个整体全球市场的现代，因果观有助于我们认清在享受他人被迫额外劳动而所带来便利的同时，自己是否也因此正在或将要被迫上缴自己的劳动。而不仅仅为自己的个人争取权益，也要为他者的个人争取权益——这就是个人主义与利己主义的一个重要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