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关我鬼事咩？！

（本文由香港浸会大学青少年心理研究协会师兄Heaven Chen授权发布）

标签自己为社会服务人，陷于其中已无法自拔，为能偷懒而作勤奋，为寻福祉而挨世界，为求富实而活朴素，为一口气而拒妥协。

在我们认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的时候，事实上，我们想要的早已不再简单。既然我们知道了何谓简单，往往同时也就知道了何谓复杂。那么，我们想要的就不是简单，而是将复杂简化一些罢了。

所谓之社工做旁人所不做，社工此时莫不亦是那些旁人的旁人，便就无需再自立高地或自贬低下。若是我们信靠彼此都共存于同一当下的话，那么所谓社工与旁人的做或不做，那都是相互有着不同的分工而已。人与人之间要彼此平等尊重，也该彼此自重。

我已自认社工中人，那就唯敢自说自话，或最多再借用旁人的口吻指责回我自己。工作有时难免遇上了一腔热血却不被理解的委屈似乎都再正常不过，还有既知任务如泰山压顶却又不知从何做起的苦恼和压抑……自己每一次碰上这些感觉处于低谷的情况，最初时必然会有过“我是否还适合继续在这行业里？”的自我提问，然而每每才发现一旦带着这份提问而坚持挨将下去，同时逼着自己要有份胆识去与不同的人作脑力较量、思维置换和情感碰撞，也敢着不怕脸色难看地继续去试，到最后便感觉到不经意地就有了突破和越来越成精，才知道这些自我提问其实人人都总要经历，否则若连这种提问都没有，怕且那才更是不适合。

这样说来，我们在探索着自己与他人的时候，似乎挺难说那就是适合与否，却至少是我们先探索出了我不适合什么，或什么不适合我，而非我适合什么，或什么适合我——这时再问回此刻的自我回应是否就如此真实的话，我们还敢从这开始再继续去质疑自己吗？ ——在我看来，这有时也像是右手会问为何左手不能像自己那般的灵光，左手却说：关我鬼事咩？ ！ ——然而到头来，这些好像都不是问题，却又好像都是问题。

坚守社工信念和价值是我们不敢违背的，也是不应违背的，可是每时每刻存在于世上的各样拉扯太多太大，就唯怕我们一不小心守错了，所以才要时刻反思和自省。这里面其中一个意思，是谓我们皆非全知万能，偏偏我们所能拥有的却刚好够用，至于用与不用，既视乎自身意愿，也要我们能经历隐忍孤独地修炼而得来的更深的智慧，那是“如何用”的智慧。这不仅是心浮气躁总想一步登天希望步步都能踩中正着的心态永远会事倍功半，更是要莫忘我们的旁人所能拥有的亦同样刚好够用才是重要。我们若要能使旁人可以自知而自得，我们也必须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在我看来，这份拥有最难以使用的，在于要能克服自身的认知理解而与旁人同行，正如我们不必去期待猫能时时搭理我们的邀请，因为反过来我们也不愿做到像它那样，否则若意图要使旁人为己所用，那即已把信念和价值守错了——然而，那猫还是会说：关我鬼事咩？ ！

于是乎，在我为着能使用得到自己所能拥有的，唯有要求自己首先不要守错了信念和价值，而去竭力地打开着心上的眼而看世界万物，那么我就更加发觉自己之前对于社工及所谓的旁人的认知实在太过狭义，特别是只为着自身稍微熟悉的东西都像抱着个救生圈一样抱着不放而抗拒了其他声音的接纳和开放，这样实在要不得。

在自己再求学的途上知道，原来此前所认识的Maslow需求层次的顶端还不是自我实现（Self-Actualization），而是自我超越（Self-Transcendence）。在我对此的消化和理解，觉得这至少有两份涵义，一份是能去得更深而更尽，另一份是能做到放下而去我（de-I），二者没有先后，更是彼此交错而相生。比方说，若要尝试感应孩童的感受或想法，那么聆听通常不重在他们的表面呈现，而更重在他们的背景和内在，这大家都明白，然而与其是要去懂孩童，那不如是要去学孩童，学其所知，探其所为，解其所想，那么此时我们已非我们，而越来越成了他们，由此而再懂他们之时，方能懂得更深更尽。在我的经验里，做到这样时已不晓得再如何对他们作判辩，然而不论我们作何判辩，估计孩童们皆会说：关我鬼事咩？ ！孩童如此，其他对象亦然——那么便知道，若是想要尝试判辩旁人，此时我们反而更要多些判辩自己。

自我超越对我最大的提醒，是对个体理想和价值的尊重。这来自于在越来越成了他们之后，那一次次的每个人都与别不同的世界实在大开我的眼界。在此，我便愈加相信在实践之中加入了情感上的同理，也加之对普世价值的坚持，这会更能令我们都活出人的样子，而非活出我们所要求所期待的“理所当然”的样子。换言之，正如我们都认为不搭理他人通常是不应当，但若事实正是这份“不搭理他人”已正是作为了对他人的搭理，那么我们心上的眼便不该随便就此关上。再者，又正如我们总不会轻易接受对于人是否“一事无成”而作的评价和判定，只是在我看来，这更要先搞清楚是谁定义了事本身的“成”与“不成” ，却不是关心在如何让人从“不成”变为“成”——那么，就要着力在不能再让那些“定义”本身继续支配我们，而能更有空间和机会让我们得以“成了”自己。

所以，在我认为所要坚守的社工信念和价值，就一定是其“社”字背后的平等、自由和公义。那如今对我而言，作出什么的选择给自己，除了考虑个人偏好，会更在于透过自己与自己的对话，问多几次选择自己作为这样的社工，到底关我鬼事？ ！

我认为，我们的理想和价值就算在旁人的意愿面前不值一哂，那到最后还希望可以是你有你的心甘情愿，我有我的继续不服，而大家依然能好好握个手，平等地交流分享。否则，若你能唤得起对方乐于成为自己的同行者，那是你的本事；但若你用着爱的名义而对对方作否定、操控或人身攻击，那我应该会同你死过。

在社会服务上，我的出道是青少年服务；但再见了，现在我已经不是在此。因为到了如今我想退回一步，即是希望让我本人能先更在社会服务里，而不惧怕从“零”和从“不知”开始。

2017年9月25日，于香港              

*PS：这样的反思是得益于这一年让我初尝了结构主义和诠释现象学，而对价值重构有多份见识和认同，大开眼界之余，也大开脑界和心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