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作文)雨的断想

广州六中高一（15）黄怡欣

指导教师：张清

乳白的云气在清亮的天空浸卷，互相纷争，互相撕裂，终究汇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云，低垂在头顶上，像一顶吸饱了汗水也沾满了煤灰的鸭舌帽。我知道，它很快就会像放学的孩子一样四散跑开，在地面上降下晶莹的大雨。

一

对于我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学生来说，雨永远是可望不可即的。且不说雨珠带着两万米高空的寒气义无反顾地砸进皮肤是如何的让人痛苦，单说那与肩负的使命一样沉重的书包中那些娇贵的书本，也是淋不得一丝雨的。于是小时候的每一个寂寞的阴雨天，我都只能坐在屋檐下的一方台阶上，盯着那密密连缀的雨帘，等待着越来越冷清而透亮的大街上，一朵伞花向我飘来。

有一回，我大概是等待太久，在最后一丝耐心也被磨尽时，我像个悲剧英雄一样站起来，无遮无拦地冲进倾盆暴雨中。抱着脑袋，耳朵里灌满大雨横行无忌的嘶吼，眼前是一个属于雨水的世界。这条路怎么这么长？每个路过的人都怪异地看着我。书本大概早湿成了萎缩的花朵，管它呢，反正我也已经从头冷到了脚。

直到我湿哒哒地走进幽暗的楼道，才发现家门还是紧锁的。邻居家的婆婆在上楼时与我对视两眼，我凄凉地一笑。不一会儿，她竟又走了下来，手捧一碗汤，用晦涩的土语和我说着什么。

我呆呆地盯着汤底乖乖卧着的马蹄和胡萝卜，连声谢谢也忘了说，只觉得这碗微微冒着热气的汤，给这个有点糟糕的雨天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二

下雨的夜晚最适合读书。大地已经被雨擦洗得不染一尘，楼下没有了大排档中啤酒杯碰得脆响的喧嚣，更没有了小狗不识趣地狂吠，四周一片静寂。

我心满意足地躲进书房，就像缩进了一个温暖的蜗牛壳。灯下翻着发黄的书页，走进书的世界，神游四方，思接千载，忽而发现一个芝麻大小的秘密——天下文人几乎都喜欢下着雨的漫漫长夜。

有的人在漫漫长夜里伏案写作，听着淅沥小雨的浅吟低唱，方块字们似乎也渐渐有了雨的灵性；有的人暮年独坐于古旧阁楼，一滴滴敲落在瓦片上的雨点早将思绪带回了遥远的故乡，深陷的眼窝悄然滑落晶莹如雨的泪珠；有人在这样的夜晚拉着妻子的手，剪剪烛花，互诉别离之情；有的人在这样的夜晚共二三好友，谈天说地，畅叙天高海阔……

天地之间，我渴盼有一间属于我自己的小屋，独坐其中，静听屋外落雨沙沙，润泽天地万物，荡涤世间浮尘。就一盏灯火，读万卷诗书，享亘古文字雨露，温润我的灵魂。

三

我坚信雨是时间的死敌，只要往匆匆的时间里拌进一点雨，它就会凝结成一块悠然的陈年琥珀。踏上因下雨变得格外红润的塑胶跑道，你看不见平日里的野马与尘埃，看不见伴随着饭盒响叮当的疯狂奔跑。人在跑道上三三两两地行走着，颜色各异的伞在微风斜雨中游移，连大声喧闹也变成了私语絮絮。因为一切都抹上了一层雨的微光，连普通的风景也变得可人。

雨给了大家一个光明正大地慢下来的理由。想想，如果此时还有人像一匹冲进绵羊群的犀牛，顶着雨锲而不舍地向饭堂奔去，一定会被目为不解风情的怪物。

下雨了，多么好。此时我才能领略到《雨中曲》里伴随着雨唱歌起舞的快意。真希望这雨永不停息，好让我仔细听听雨中的音乐。 

雨一泄而尽，天空呈现出奇异的色彩。天边云霞辉煌，仿佛一只巨鹰挥起的翅膀。

——刊发于2015年第4期《语文世界》（中学生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