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是东北人的图腾。每到冬季，他们中最富有最强壮的男女都要披上貂皮。而位于辽宁省辽阳市的“中国皮草之 都”——佟二堡，则成了东北妇女的麦加，一个一辈子必去一次的地方。但近年来皮草价格大幅下降，皮草服饰销量普遍下降四到六成，比东北严冬更冷的，是日渐 冷清的东北“貂城”。

“貂城”退潮

编辑/岳红豆

▲“貂”、“金链大哥”、“扒蒜老妹”和“你瞅啥”在各路段子手的渲染下似乎成为了东北人的全部形象。佟二堡是辽宁省辽阳市下的一个小镇，1996年被列为全国综合体制改革试点镇之一，东北最大的皮草生产基地，也是东北最早的皮草圣地。2014年12月10日，据华商晨报报道，一辆前往佟二堡的购物大巴在高速公路侧翻。车祸伤者被送往医院后，余下的未受伤购物乘客自发步行前往高速路口，搭乘另一辆客车继续去佟二堡买皮草。每年10月到次 年2月都是皮草销售的旺季，但去年冬季至今，“皮草麦加”的生意却异常惨淡。视觉中国供图

▲佟二堡与其他东北乡镇不同，有便利的交通，更多的高楼和私家车。皮草生意鼎盛时，周围市县开来的购物直达班车络绎不绝，甚至一车人能买几十万的衣服。曾经的佟二堡只是一个农业乡镇，但现在这里有皮装裘皮生产加工企业近千家，经营业户超过4000家。皮装裘皮专业市场面积已经达到80万平方米，佟二堡被定义为沈阳经济区内一座崛起的新城。图为吉林长春，五洲国际皮草城巨星演唱会上邓紫棋献唱。东方IC供图

▲据澎湃新闻报道，佟二堡几大商场内的相当多数商户都反映今年和往年同期比，销量大约下滑四成到六成不等，多数销量仅维持到去年的一半。在这里做生意的商户总是期待每年冬天能更冷一点，这样他们的皮草生意才会好，今年这种想法尤甚。但在整个东北经济也面临大挑战的背景下，佟二堡作为东北经济表现的一个样本，皮草生意惨淡的现状似乎又在意料之中。视觉中国供图

▲今年市场的不景气和消费者手中收入少了有很大关系。不少商家表示感觉消费者花钱变谨慎了，有顾客来逛店好几次也不出手，砍价砍得特别狠，抱怨工资收入都降了，想买个大件（特指价格高）衣服得多看看。图为海宁皮革城展出的一天价的紫貂大衣。东方IC供图

▲消费者手中没钱，商家租金却高涨不下。自2009年起，佟二堡开始引进浙江海宁皮革城，上海国际皮革城和香港皮草工业园等品牌，建造全新的“皮革休闲购物中心”，并在高速路旁建设了皮草商场群。但这些大商城都以品牌的形式进驻，租金昂贵，不少才入驻的商家便觉得难以承受。每年入冬，海宁皮草城都有商家打横幅，要求减租。视觉中国供图

▲消费者手中没钱，商家租金却高涨不下。自2009年起，佟二堡开始引进浙江海宁皮革城，上海国际皮革城和香港皮草工业园等品牌，建造全新的“皮革休闲购物中心”，并在高速路旁建设了皮草商场群。但这些大商城都以品牌的形式进驻，租金昂贵，不少才入驻的商家便觉得难以承受。每年入冬，海宁皮草 城都有商家打横幅，要求减租。视觉中国供图

▲除了租金昂贵，佟二堡皮草销售低迷与其销售模式被东北其他竞争对手复制也有关系。东北其他城市近年来也开始引进这种大型皮草购物中心。2014年，哈尔滨海宁皮草城开业，分流了大量黑龙江省内的皮草消费者。图为黑龙江黑河街头的皮草城广告。视觉中国供图

▲消费者收入降低，整体市场的疲软，皮草城遍地开花，佟二堡的皮草销量最终走入低迷。图为2012年9月8日，2012中国（大连）国际服装纺织品博览会和首届国际时装周在大连开幕。“中国皮革皮草服装名镇——佟二堡”举行授牌仪式。东方IC供图

▲虽然销量走低，佟二堡的皮草品牌却喜欢冠名“来自香港”，且多带巴黎，英伦，美国等前缀。常见的品牌名称有“皇室夫人”、“圣路易皮草”和“美国花花公子”等。但其实，东北的皮草多数来源于河北辛集、枣强，之所以说“源自香港”，是因为皮草制作技术多是1980年后由香港商人投资带来的。图为顾客走过皮草城一广告前。东方IC供图

▲80年代，香港人的投资让佟二堡人逐渐学会自制皮草衣服，并在销售皮夹克上赚了钱。1990年前后，中（苏）俄边境贸易火热，大量俄罗斯订单更是刺激了佟二堡的经济，几乎每家都在做皮夹克生意。一直到2000年前，佟二堡的皮夹克生意都非常红火，佟二堡镇还建立了皮草交易市场，专门批发皮夹 克。图为辽宁锦州彩貂养殖户。东方IC供图

▲然而，20世纪末的金融危机打击了佟二堡以小作坊经营为主的皮革生意。经济不景气，加上部分皮革制作商家偷工减料，皮革质量不过关，巅峰时期的佟二堡皮革生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图为沈阳一家皮草公司的貂皮制品。东方IC供图

▲1990年代，欧洲动物保护组织发起了“反皮毛运动”（AntiFur）。动物保护主义者会在街头聚会，拦住穿皮毛的人进行反复说服，有极端者甚至在皮草时装发布会上对穿皮草的模特泼红油漆。图为2014年1月24日，沈阳市一购物中心展出大型针刺《水濑》作品。该作品是沈阳大学教授历时3个多月，使用了大约50万根缝衣针制作而成的。水濑的皮毛被缝衣针所代替，象征人们获取皮毛制品给动物带来的苦痛，呼吁人们拒绝皮草，爱护动物。视觉中国供图

▲近年来，由于反皮毛运动，北美和欧洲的发达国家逐渐减少了皮草消费，东北成为了新兴的市场。而佟二堡，便是其最主要的分销点和加工点，也被包装成貂皮的圣地。图为沈阳一女子戴着雪貂“围脖”出门，戴活的宠物雪貂出门当围脖一时间成为了时尚。视觉中国供图

▲2006年后，皮夹克已经彻底被市场淘汰，貂皮开始流行。为了节省成本，开发逐步富裕的内地市场，佟二堡人开始去产业升级后的枣强、辛集购买貂皮衣服销售，并学会了制作技术。近五六年来，东北公共交通上都能经常看到穿貂皮的人，皮草逐渐成为一件富贵的象征物。图为2010年11月6日，辽宁沈阳，一场街头皮草秀在沈阳商业街上举行。视觉中国供图

▲20世纪末佟二堡的皮草外贸走低后，曾多次试图恢复对外贸易，尤其是对俄罗斯，以避免皮草销售过度依赖东北本地市场，但多年来没有成功。图为吉林市松花江畔一女士在临江游园遛宠物貂。东方IC供图

▲对佟二堡恢复对俄贸易最直接的打击来自2015年的卢布贬值。卢布贬值，俄罗斯消费者的购买力立刻减弱。对俄贸易的边境重镇——黑龙江绥芬河的人口在半年内从20多万减少到8万多，街面店铺的租金大跌。图为2012年9月8日，2012中国（大连）国际服装纺织品博览会和首届国际时装周上，外国模特身着皮草服饰在走秀。东方IC供图

▲2011年，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WTO），中国产品的价格优势再次减弱，卢布贬值期间，甚至有许多东北人到俄罗斯购买生活品和奢侈品。图为皮草城内的貂皮大衣。视觉中国供图

▲东北经济近年呈现下滑趋势，东北对俄罗斯开设的通商口岸反而渐渐变多，当地政府都把对俄贸易当做拉动经济的抓手之一。但这并没有带来经济上的复苏。不光佟二堡，黑龙江鹤岗市萝北口岸2013年规划建成的15万平方米的“名山国际皮草城”也逐渐萧条。据南方周末报道，萝北口岸如今空无一人，只有一家卖俄罗斯巧克力的店还开着，皮草城已经很久没开张了。图为辽宁沈阳街头。东方IC供图

▲与萝北口岸这些新商城相比，佟二堡的皮草城有更久的商业历史积淀，皮草销量走低也影响了更多商家。“貂城”遇寒冬不仅打击了做皮草销售的小商家，也波及了佟二堡当地的知名皮草制造大企业。图为长春街头。东方IC供图

▲据澎湃新闻报道，佟二堡一家知名男士皮装厂的厂长准备撤掉一条生产线，公司减产。厂长宋先生说：“我们企业零售占到整个销量的60%，批发占40%。10月8号我们针对十一期间的销售情况做了一个统计，和去年同期比，销量下降了34%。”图为黑龙江黑河街头，穿貂皮外套的女子。视觉中国供图

▲不仅是这家知名皮装厂生意如此，整个佟二堡皮装裘皮工业园区的氛围都显得略低沉。每天夜里的工业园区里，已鲜见工厂赶工的夜灯了。图为2014年10月25日，吉林省吉林市，吉林国际海宁皮草城开业，阵阵鼓声为启动仪式助兴。东方IC供图

▲东北人买貂的辉煌时期，曾有“十件加拿大鹅（一羽绒服品牌）也比不上一件佟二堡貂”的说法，也有《两名穿貂女互斥对方貂皮不值钱，大打出手捋掉头发》之类的社会新闻，这些夺人眼目的营销极力渲染着东北人对买貂的狂热。据《辽沈晚报》2013年8月的一篇报道，佟二堡销售旺季时每天客流量达到5万人，当年上半年市场销售额就突破了172亿元。图为2014年10月25日，吉林省吉林市，吉林国际海宁皮草城开业启动仪式现场。东方IC供图
▲但这些曾经的热闹场面也更显示出佟二堡如今的惨淡，“貂城”的衰落，背后藏不住的是东北近年来经济的不景气。老国企改革、边贸式微，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逃离这个日渐衰老的工业锈城，不再靠买貂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东方IC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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