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芳:只想做个摄影师,这不难

2022-5-16 18:51| 发布者: Hocassian| 查看: 43| 评论: 0|原作者: 网易看客微信公众号

摘要:

吴芳:只想做个摄影师,这不难

吴芳 看客inSight
吴芳,纪实摄影师,曾获评为“金镜头”年度最佳摄影记者,中国“十佳”摄影记者。
2015年,吴芳与网易《看客》合作推出了《孤岛遗民》(看客第473期)、《失落的老兵》(看客第436期),图片故事《妇产科的男人们》、《独山村的“淘宝经”》、《中国农村的红与白》等。

只想做个摄影师,这不难


文|吴芳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迎来的不会是2014年,光不会倒流。

美国著名导演大卫•分查2008年执导的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The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注定只会在电影里发生,不过当这部电影在我眼前呈现时,我还是潸然泪下。现实生活中我是多么希望自能也能和本杰明一样生活,那样到2016年时,我们又年轻了一岁。

该去的总会去,该来的总会来。时间的消逝,也注定2015年我的所有经历,所拍摄的影像已经成为历史。


劫难

2月初我去了中缅边境战地,计划在那里度过一个人的春节。然而从抵达昆明开始,就遭受到各种不顺。


原计划合肥抵达昆明后直接转机德宏,然后租车前往中缅边境的镇康南伞镇,但昆明前往德宏的飞机先是坏了,无限期晚点,好不容易改签到晚上7点起飞的飞机,结果登记的那一刻,我被确定是飞机上唯一的“黑名单”,最终,改签到晚上10点起飞,抵达德宏时已经是凌晨1点。

莫非上苍想给我一点警示?


这一点事后得到验证。


驱车前往南伞用了5个小时,从腊月27到大年三十我在中缅边境的采访还算顺利,年夜饭是和前来汇合昆明摄影师康平一家三口吃的。四个人两瓶啤酒最后全部落到我和康平的肚中,看着他全家幸福满满的样子,那一刻还是有些羡慕。


其实如果我不追求完美,后来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正月初一,我和康平抵达缅甸境内的难民营拍摄,直到中午都非常顺利。由于听说果敢老街已经是一座空城,街上还有很多尸体,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果敢老街拍一点图片,下午一点多我和康平俩乘坐难民的车抵达老街,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我们拍摄了大量的图片。
2015年2月16日,缅甸果敢难民营里的一个孩子。在难民营,尽管这些孩子可以和同伴们躲猫猫,玩泥巴,在地铺山翻跟头,甚至会露出开心地笑,但面对陌生人,听到鞭炮声都会紧张恐惧。
2015年2月21日,缅甸果敢125难民营,晨曦中一个孩子望向老街方向,那里是他的家。缅北战乱让这些孩子四处逃难,居无定所。自内战爆发,他们已经在外避难一个多月时间,未来还有多久,他们并不知道,但至少也有三个月时间。


2015年2月16日下午5点, 缅甸果敢125难民营南400米处,一个难民在焚烧4名遇难亲人的尸体。据一位杨姓的难民介绍,遇难的四人全部是被缅军无辜枪杀的。


而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遭遇大批荷枪实弹的缅甸政府军。我俩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政府军十几杆枪顶在脑门上和身上,强行压在墙上搜身。


那一刻我不知道如何变得那么镇静,如果稍有反抗,我俩可能就像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尸体。不到10分钟时间,我和康平身上包括器材、护照证件、现金、手机等被洗劫一空,损失超过25万。如果不是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军人说话,可能我们早已躺下。而当他们叫喊着离开时,此刻我全身开始出冷汗,一切发生就噩梦一般。


我和康平迅速爬上一辆三轮车撤离,在没有了器材之后,之后的拍摄计划都被迫放弃。至于损失,曾经试图通过大使馆等办法解决,也很快如肥皂泡一样破裂。


幸运的是我行李放在国内旅馆,部分前期采访图片得以保存,也有了返程的费用。


那场浩劫几乎让康平离开摄影,我俩也因此成了患难朋友。


善痛


离开中缅边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脑里市场会出现枪口顶着脑门的情形,偶尔还会像祥林嫂一样念叨:如果枪响,我可能至今依然陈尸街头。


我虽不信神,但我还是认为或许上苍有意给了这样的安排,否极泰来,善有善报。


早在年初的时候,合肥安医附院病房潘鹏飞和刘永梅这对情侣的遭遇深深打动着我:一个男孩为了挽救绝症女友,跪求已经决定放弃的女友父母,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病房里她俩相守相伴,报道推出后还是感动了很多人,在我的推动下,北京公益机构给予关注,募集的20万捐赠也很快就到位。原本以为这笔钱可以挽救这对情侣的幸福。


然而遗憾的是,3月27日我在黄山大山中采访时,当潘鹏飞电话那头将刘永梅去世的消息告诉我时,我竟然有些哽咽。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在刘永梅走的时候潘鹏飞不在她身边,而是远在广西为她求医的路上,那一刻我想起病房中潘鹏飞对着观音菩萨画像祈祷的情形。此刻我能做的,只能安慰潘鹏飞,“你应经为她做的很多了,她是幸福地走的。”


来自阜阳的脑瘫四胞胎也是2015年我关注的对象,他们不到两周岁,因为早产,全部患上脑瘫,家人带着他们辗转杭州、上海、合肥求医,花费80多万,尽管大部分医疗费得到社会的帮助,但依然难以为继。


7月中旬我开始用镜头记录他们,短短十几天的接触中,我被孩子父母的执着以及孩子们的童真所感动,这就是爱。非常感谢我所工作的合肥晚报以及北京的公益机构,在稿件推出短短一个小时内,就为四个孩子筹集了20万医疗生活救助资金。


12月初我走进吴夹弄,这个位于合肥省立儿童医院背后的城中村。它的特别之处在于这里已经成为因病致贫的大病患儿们的寄居地。我陆续走进其中的13个家庭,原以为面对镜头应该都是苦难,意外的是除了愁容之外,还有笑容和满满的爱。还有几天,一场关于吴夹弄的慈善正在通过网络和线下展开,13个家庭不仅仅是数字,呼唤着更多的爱来关注。


转身


2015这一年,纸媒依然没有走过酷寒的“冬天”。


1月,创办32年的《杂文报》停刊;2月,创办4年的《榆林日报·都市生活版》停刊;7月,创办16年的《生活新报》和香港创办56年的《新报》停刊;9月,创办6年的《长株潭报》休刊;10月,创办30年的《上海商报》休刊;11月,创办15年的《上海壹周》休刊;2016年起,创办13年的《外滩画报》也将休刊……


一年里不断有纸媒停刊的消息传来,记得多年前投身纸媒时,正朝气勃发,谁会想到纸媒变化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遥记多年前,《外滩画报》还曾经刊发我的一组图片。几天前,曾经的纸媒大鳄《华商报》也传出解散深度新闻部,曾经新闻摄影颇有影响的张宏伟老师也被迫离职。


面对纸媒的“冬天”,一些人选择离开,一些人呼喊“冷”,却想不到给自己“加点”衣服。当我们口口声声认为纸媒的寒冬是新媒体影响的必然结果时,却少有人自我反省。我们媒体人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我们往日的激情还在吗?纸媒就像一个病人,当我们自己都认为没有希望的时候,那么,只能死得更快。

孤岛遗民——2015年3月13日,跃进村废墟上一只狗警惕地看着陌生人。在跃进村的留守户们大多养着狗,以防止意外发生。

失落的老兵——黄月仪,90岁,安徽巢湖人
黄月仪19岁被抓壮丁当了兵,为第七军173师517团1营1连二等兵,驻守河南。在河南油坊店阻击日本军队,战友牺牲了100多人,一颗炮弹曾落在黄月仪面前,没有爆炸。抗战胜利后,黄月仪离开部队返回家中务农,娶妻生子。目前两个孩子都在外打工,老人和老伴在家自己照顾自己。

被毁容女孩周岩——2015年11月29日,中国被毁容女孩周岩在家里化妆。2011年9月17日,因为感情问题,周岩被一男孩用汽油毁容,造成5级伤残,后男孩被判刑十二年零一个月有期徒刑。民事赔偿还在诉讼阶段。目前周岩已经逐渐走出阴影,并开了微店,化妆用的都是自己在微店里销售的产品。

隆胸女孩——2015年7月14日,安徽合肥华美整形医院手术室,医生在给王琪进行胸部设计。在王琪看来,自己一直游走在模特的边缘,甚至连内衣的广告都不敢接,最重要的原因是对自己的胸部不满意,于是王琪决定对自己的胸部动刀。术后,王琪在胸模大赛决赛中顺利夺冠。


9月,我离开摄影部主任的岗位到一线做摄影记者。


记得当初就是因为喜欢摄影从县城投奔省城纸媒,尽管坐到主任这个位置可能是对自己的另一种承认,然而,离开一线太久,锐气、感觉都在磨失。今年5月尼泊尔强震,当72岁的著名摄影师纳切威还在一线拍摄时,我无不感慨,我这么年轻,没有理由如此“闲”在单位。


我坚信纸媒的存在,我坚信新闻摄影不会消亡,问题是当下我们怎么去做,怎么去选择。我一直在选择走自己路子,我一直在关注身边的小人物,小事件。在我看来新闻无处不在,小人物也会透视大社会,成为一个好新闻。


记得多年前,有人问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什么,我告诉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自己拍摄的图片能够成为历史记忆中的一瞬,世人知道作者是我。这是一件很容易就做到的事情,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实现着自己的理想,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摄影师而骄傲。


2016年就要来了,其实老一岁也无妨,老一岁可能也会成熟一岁,这样看也就坦然了。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网易《摄影师的2015:吴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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