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台湾谈了场奋不顾身的恋爱

● ● ●

2月6日深夜，台湾花莲发生6.5级地震。截至发稿前，地震已造成2人死亡，219人受伤，173人失联，数字仍在持续更新。这座位于环太平洋地震带的小小岛屿，拥有美丽的热带风光，与频繁的地震灾害。

在齐柏林拍摄纪录片《看见台湾》以前，从未有人以一只鸟、一片云的高度看见台湾，看见它的高山、湖泊、稻田、鱼塭和城市，看见它所承载的美丽与哀愁。

台湾的电影从业者们大概不会相信，一部仅由航拍镜头组成的纪录片会在院线席卷两亿票房。《看见台湾》做到了。2013年冬天，每23个台湾人中，就有1人怀着对乡土的热爱自费进影院捧场。

行走的台湾Google地图

“我只拍台湾，因为我和台湾谈了场恋爱。”

齐柏林举着镜头、搭乘直升机飞遍了台湾的每个角落，累计飞行时数超过 2500 小时，累积拍摄了超过30万张照片，留下了大量弥足珍贵的影像资料。

他自诩为“人肉气象站”，能够随时掌握台湾各地的气流和能见度。《看见台湾》摄影集的编辑海杜马则说，齐导脑子里装着一幅台湾Google地图。

丨齐柏林工作照。

届时还没有无人机摄影，摄影师需要在上千米的高空作业，克服巨大的噪音与颠簸，一边与飞行员沟通方向，一边寻找合适的拍摄场景。

“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被无限放大，直升机停留在“正确”位置的时间只有几秒，摄影师更需要争分夺秒地拍摄。此外，高空中的晃动剧烈，使许多工作人员头昏脑涨，吐得七荤八素，连照相机也握不稳，更别提按下快门了。

而经验丰富的齐柏林，不管环境如何恶劣、身体多么疲累，都能在高空睁大眼睛四处观察，彷佛一只雄鹰在寻找猎物。

他常戴着耳机，坐在直升机舱门处，要求飞行员调整直升机倾斜角度，让镜头与地面更接近垂直，以拍摄更完美的航拍画面。

丨齐柏林工作照。

在云端之上将镜头对准陆地的姿势，齐柏林坚持了二十年。这也是台湾经济发展与转型的二十年，蓊郁的森林褪去，钢筋水泥拔地而起，摄影师的目光也随之变化。

“在宜兰山区拍摄桧木纯林时，直升机旋翼搅动了空气，带来了淡淡的桧木香，我才知道原来森林也有味道——这是一种清爽的滋味。”

“一块块田地、果园，就像是苍翠山林间的一块块补丁，或一片片狗皮膏药。更直白地说，这就是大地的伤痕吧。”

台湾地狭人稠，区区三万六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不适合居住的崇山峻岭。剩下的土地则承载着超过两千三百万人口，随处可见土地被过度开发的景象。

当齐柏林发现，曾经熟悉的土地正变得陌生，巨大的使命感促使他变成了一名疼惜大地的记录者。

丨台北盆地内部地质松软，不适合兴建超高大楼，高达508米的台北101大楼，是台湾工程界的一大突破。

2011年，齐柏林辞去公职，抵押全部房产，向亲戚朋友借款，全心投入《看见台湾》的拍摄之中。

“如果你真心想做成一件事，老天爷都会帮你。”《看见台湾》最终花费9000万新台币，侯孝贤和吴念真也参与电影的监制与配音工作，最终促成了台湾电影史上的票房奇迹。

一起看见台湾

在后续出版的《看见台湾：齐柏林的岛屿奏鸣曲》摄影集中，齐柏林以律动的目光从北部海岸的彭佳屿扫过中部山地的九九峰，最后停留在东部花东纵谷的水稻田里。他希望人们能通过这些影像认识台湾，然后呵护台湾。

“让我们化身为一朵飘荡的云，或者一只飞鸟吧。”

丨花莲玉里水稻田，也是本次地震灾区。花东纵股中遍布着水稻田，其中农村景观最单纯处是在花莲的玉里近郊。在纪录片《看见台湾》拍摄过程中，剧组与当地农民合作，在美丽的稻田上“画”出“大脚印”，使观众享受在空中漫步的美妙。

丨达悟人拼板舟。生活在兰屿的台湾少数民族达悟人，千百年来以海洋资源为生，因此发展出制造拼板舟的技术。

丨桃园台地在数万年前曾经是古石门溪的冲积扇。后因地表变动，水源断绝，成为缺水的大片土地。这里的居民于是开辟了大量埤塘，以灌溉农田。

丨湖口老街。位于新竹县的湖口老街始建于1916年，是台湾少数保存相当完整的老街。日据时期，所有的屋舍都建筑成长条形，最前方为店铺，后方则是生活起居的空间，此种特色建筑被称为“街屋”。

丨韭菜种植。韭菜是台湾饭桌上常见的蔬菜之一，其独特而浓厚的味道，让许多人非常喜爱。彰化县埔盐乡与福兴乡位于邻近海岸的平原上，一年中大半时间伴随着强风。翠绿的韭菜是一种难得的耐风作物，如果没有风，韭菜叶面沾有露水，反而容易生病。

丨云幕低垂，逐渐灰暗的天色下，一道道山棱划过北台湾的大地，台北101大楼巍然耸立。

丨台北的夏日。盆地内大量的热气不易散去，常在午后下起狂暴但短暂的雷阵雨。而在夏日午后寻觅一处避雨的书店或咖啡厅，也是台北年轻人的重要行程。

丨美丽岛站。位于高雄市区的地下捷运系统美丽岛站，从天空俯瞰，是由四座流线型玻璃帷幕建筑构成。

丨东港与东隆宫。东港是屏东县境内发展最早的河港之一，至今仍有少量船只停泊于窄小的河道中。最负盛名的东隆宫祭祀瘟神温府千岁，每三年举办一次迎王祭，也是东港最重要的文化祭仪。

丨珊瑚礁上的墓园。琉球屿的杉福村海边，是难以进行农业利用的隆起珊瑚礁海阶地形。既然不容易进行耕作，那么就拿来当成祖先的长眠之地吧！

丨清水断崖。宜兰与花莲间的大理岩断层海岸，被命名为清水断崖。它从山顶到海平面的最大落差可达2000米，气势雄伟，但也成为两地之间的天然阻隔。这里山崩、落石不断，是东部人的骄傲，也是回家的隐患。

丨田寮“月世界”。在台湾南部，高雄的浅山地区，有一大片植物稀疏的不毛之地。灰色的地表与遍布的蚀沟，令人联想到月球表面，因此取名“月世界”。这里地质松软，易受雨水侵蚀，难以耕作，因此也被称为“恶地”。

丨野柳女王头。身为野柳地质公园内的第一“红牌”，女王头吸引了无数的游客。随着岁月的流逝，女王头的颈部因风化、侵蚀而越来越细，因此千万别去触摸，免得毁了大自然的杰作。

丨守护兰阳平原的神龟。宜兰县境内最富庶的地方，是由兰阳溪等河流冲击出的兰阳平原。这里阡陌纵横，田园景观绝美。在宜兰海外，龟山岛像卫士一样守护着兰阳平原。

丨老梅石槽。台湾的北部海岸受到大屯火山群的影响，堆积了相当多的火山凝灰岩。这些凝灰岩受到海浪拍打侵蚀，形成了长条状的石槽，是精致而独特的地质景观。

丨草岭滑坡。921大地震时，位于云林的草岭山“轰”的一声，大片山体滑落至一旁的溪谷，并堵塞水流，于上游形成草岭潭。历史上草岭潭曾经多次出现又消失，展现了台湾山区地质脆弱、多变的特性。

台湾失去了一双爱她的眼睛

2017 年 6 月 10 日中午，齐柏林的团队在《看见台湾2》空中勘景途中，所乘直升机在花莲县附近山区坠毁。机上三人，齐柏林、助手陈冠齐、机师张志光不幸丧生。

次日晚上6时30分至10时，台北101于建筑物顶冠亮起“看见台湾”及“齐柏林”等字样，原定于当晚亮起的紫色外墙眉灯，也变成白素色。

台湾从此失去了一双挚爱她的眼睛。

丨 这是101大楼第二次为个人亮灯，第一次是庆祝李安获得奥斯卡奖最佳外语片。

“仿佛从天上用一双温柔的大手抚摸台湾的山川、河流、湿地。他如同一个天使，在苍穹上，凝视着台湾的大地，这是只有云才能看得到的视角。”

编辑海杜马不停回忆他与齐柏林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这个大高个儿、体型有些敦实的中年人头戴棒球帽，身穿印有“看见台湾”字样的T恤。齐柏林待人亲切而温暖，做起事来固执又笃定，还透着一股傻劲。这让海杜马怎么也想不明白，上天为何偏偏带走了他。

“但是后来，我看到了齐柏林说过的一句话，几乎找到了答案：让美丽的与缺憾的，同时存在于一个空间，这是真实的世界，也是真实的人生。”

丨齐柏林的书桌保持了原样未动。《看见台湾》出版后，编辑部坚持人肉快递到台北。

摄影 / 齐柏林

供图 / 中国国家地理

综合 / 李初晴

编辑 / 胡令丰

文章版权归网易看客栏目所有，转载请在公众号pic163后台回复【转载】，查看相关规范。

看客栏目长期征稿，一经刊用，将根据质量提供稿酬。投稿请致信：insight163@163.com。

其它合作欢迎于公众号后台（或邮件）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