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芬兰基础教育领先全球的秘密1（从教闲话）

赴芬研修：探寻芬兰基础教育领先全球的秘密（一）

广州市第六中学 张清

芬兰地处北欧寒地，人口不过540万，是地道的小国。但近二三十年来，持续不断的几乎是逆着世界潮流前进的教育改革，却使其声誉鹊起。在国际性的阅读、数学和自然科学测试中更是持续赢得高分，以惊人的速度赶超德、英、美等教育发达国家。对于诸多关注基础教育的业内人士来说，芬兰教育有着太多的待解之谜。

2017年11月26日，笔者有幸随广州市第三批教育专家“中芬基础教育思想与实践比较研修”团一行20人启程赴芬兰学习考察。21天中，我们听取了16个专题报告，参观了5所大学，走访了7所有代表性的中小学校和4个教育机构。对芬兰的基础教育有了更为深入的认知与体验，也渐渐解开了不少芬兰教育之谜。现略说一二以就教方家。

困惑1.为什么芬兰的义务教育是9+1年制？

与我国实行的9年制不同，芬兰实行的是9+1年制。除了与我们一致的小学6年初中3年这样正常的9年制之外，还特别规定允许学生自愿选择延修1年。这就是“+1”。行前我们一直不太明白这样设计的意义何在。在实地考察研修过程中，我们逐渐弄明白这个“+1”实际上是芬兰不遗余力的落实“全纳教育”的一个明证。

芬兰高度重视教育特别是基础教育，更以立法的形式固化了“信任、平等、尊重”的基本理念。并以完善的制度设计以确保“全纳教育”得以切实执行——每一个个体都受到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都接受质量一致的教育，每一个学生都能成为最好的自己。

一、信任尊重学生、师生平等，是融入教育工作者血脉的基本理念。

在芬兰坦佩雷Vuores小学的课堂，我们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孩子们并不像我们国内那样总是在课堂上正襟危坐（更何况还是有外国人来参观学习呢），而是坐姿各异。在观摩由Minna女士与同事一同执教的一节小学一年级语文+数学+思品的综合课时，我们更是发现有孩子直接离开座位趴在地板上听课。有的孩子虽然是没有离开座位，也是极为惬意的转动座椅（Vuores的学生座椅与国内老师办公用椅相同，为滚轮转椅），非常自由。此后在坦佩雷大学师范学校附属中小学的KAKS56课堂上，我们更是发现有位小女生竟然是裹着毛毯斜倚着同伴非常休闲地在听课，极为惬意。

在之后的研讨交流中，有学员质疑这样的做法是否影响到对孩子良好行为习惯培养、是否会影响到教师授课的质量，Riitta博士明确告知我们：这在芬兰的学校课堂极为正常也很普通，也没有人会对此感到惊讶。随意舒适是人的天性，我们自己都不喜欢整日端坐，为何还要要求孩子们如此呢？同时，老师也不会强迫任何一个孩子必须参与到课堂活动中来。因为他可能有自身的特殊情况与原因。比如家庭的因素，甚至个人心情、健康的因素等。我们既需要予以合理的更为科学的帮助，比如家庭因素所致，就需要与家庭积极会商，调动多种社会力量参与制定解决问题的方案。同时更要教者有点耐心。——给孩子最宝贵的财富是时间。

二、芬兰的特殊教育支持计划从制度设计上保证了“不让每一个孩子掉队”成为一句永不落空的国家承诺。

芬兰的特教支持计划是专为那些相对滞后的孩子设计的，是写入国家课程大纲的具有法律意义的教育规范。我们在实际访学中也发现，所到的基础教育学段的每所学校都按比配备有特教老师。他们既可进入普通课堂与全科老师、学科老师一起共同合作完成课堂教学（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在芬兰许多中小学特别是小学低学段课堂会看到同时有二到三名老师在同时授课），也可为需要提供特教支持的学生开设小型的专门的课堂进行独立教学（我们在访学中就曾看到有特支老师与单个学生进行一对一的助学活动）。

芬兰国家课纲规定特教支持分为三个层级:generalsupport/intensified support /special support。如果孩子需要多系统支持，那么学校有相应的多专业支持团队。包括心理、健康老师，为孩子提供更多的支持。当然，学生获得特殊支持需要征得家长同意，并报经教育主管部门批准认可。学校会和需要获得特殊支持的孩子的家长一起协商合作。接受特殊教育的孩子会单独编班，８人为限，接受规范有效的特教支持。但也并不总是让他们单独在一起，许多时候他们也会与其他孩子一样在普通班级上课。

诚然，这样完善的制度设计所需要支出的成本是巨大的，但却可以确保暂时难以适应群体教学的学生个体可以获得来自学校乃至社会的更多的资源支持，以便他们能尽快获得必要提升，尽快弥补不足。同时，又能让他们自然融入一般的学生群体，更有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其义务教育阶段的“+1”设计用意也在于此。

——缜密的设计从制度上保证了“让每一个孩子公平享有平等受教育的权利，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康快乐的成长”成为整个国家的庄严承诺。

困惑2.为什么芬兰的中学生会有近半数选择报读职业性高中？

赴芬研修行前培训中，我们对芬兰有将近半数的初中毕业生选择报读职业性高中感到极为困惑，更有同仁怀疑这一统计数据的真实性。而这，恰恰成为我们研修中解开的第二个谜团。芬兰有着极为成熟的职教体系，也成为落实其平民教育理念的重要支撑。

一、义务教育阶段奠定坚实的基础

芬兰国家课程大纲规定小学阶段便需开设相应的家政课程，初中阶段更是设置有完备的职业技能课程（七年级必修，八九年级选修）。着眼于培养孩子的独立生活的基本能力和基本技能。同时，从各个层面予以扎实推进：政府提供足够的经费支持，学校配有专职的职业技能类老师，也有相应的学业评价。

我们参观的每所学校都配有专门的食品制作课室，内有完善成套的现代家庭式厨房设备，并配有相应的餐台兼课桌。同时也配有一般课室所必备的全套电教设备。液晶投影、电脑、实物展台一应俱全。课上制作食品所需的原材料也都是由校方免费提供。学生在习得制作食品的基本方法后，可立刻分组合作，共同制作食品并品尝。这样就确保了食品制作技能的习得不会落空。长期坚持，孩子自然便具备了基本的个人生活自理力。

各校配有的木工课室，更像一个现代化的小型木工工厂。电锯、电钻、车床，一应俱全。学生在老师指导下可以完成一般的木器制作。油漆间则亦是配套齐全。我们参访坦佩雷大学师范学校附属中小学时，学生们正在为芬兰建国百年庆典设计制作的白天鹅木塑上油漆。分工合作，非常专业。

各校配置的缝纫课室，如同一家小型服装加工厂。配有专业型的电动高速缝纫机、电脑程控绣花机、电脑制样机等，从服装设计到加工制作一应俱全。我们在合万达学校参访时更是看到了学生们为芬兰国庆所设计制作的传统服装展示。课室贮备柜中，缝纫制作课所要使用到的各式布料也是一应俱全。

而这些课所需要用到的材料也都是由学校提供，无需学生支付任何费用。

正是有了这样的职业技术类的课程的有效扎实的开设，才保证了孩子基本生活能力与生存技能力的习得。也为其初中毕业后的自主选择、自然分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二、高中阶段自然分流可称水到渠成

完成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之后，孩子们在家长、老师的帮助之下已经有了基本的未来取向。是更喜欢职业技能类的学习以就业，还是更喜欢学术性的研究？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感到困难的事情。感觉自己对学术性研究有兴趣，亦乐于接受更大的学业压力，那自然就会选择报考学术性高中。如果感觉自己对职业技能的习得更有兴趣，那自然就会选择报考职业技术类高中。

在芬兰，大约有一半的学生会选择就读职业技术类高中。在一些工业区相对集中的地方，比例甚至更高。这样一来，实际上等于在高中阶段进行了高考升学的一次预分流，有效避免了类似国内的千军万马同挤高考独木桥的近乎惨烈的竞争局面的出现。自然也就在相当程度上避免了由此而衍生出的各种各样的应试怪象。反过来也有利于高中更为纯粹地安心教学。

三、无缝衔接的职业技术类大学则成重要保障

当然，只有职业技术类高中学历，显然很难满足社会之需。与之可以无缝对接的职业技术类大学则成为重要保障。坦佩雷应用科技大学即属于此。这类大学可以接纳并提供职业技术类的高等级专业学习，以确保职业技术类从业者拥有大学学历以更好的适应社会需求。

举例来说，一个孩子完成九年或十年义务教育、初中毕业后发现自己对从事学术性研究并不太感兴趣，更乐于从事技术性工作，比如飞机维修，便自然会放弃报考学术性高中，而选择报考有开设相应专业的职业技术类高中。待高中毕业后再报考有开设航空对应专业的应用科技大学。

四、互联互通的体系设计免除改变选择的后顾之忧

当然，这种类似于我们国内设计的普通大学与高职类技校的双轨制也有其自身的弊端，那就是一时的选择将固化整个人生学业的走向。倘要改变，很难，付出的代价也非常高昂。但芬兰的整个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互连互通式的没有死胡同的制度设计，则让学生在任何一个节点可轻松依据己愿而做出选择，却无任何后顾之忧。

举例来说，一个学生初中毕业后选择报读学术性高中，但在随后的学习中发现自己并不太适合做学术性研究，则可以改读职业技术类高中并报考相应大学。反过来，一个报读职业技术类高中的学生，随着时间推移，发现自己更倾向于做学术性研究，那他一样可以改读学术性高中并报考综合性大学。

五、相对优厚的待遇成为支撑整个职教体系的社会依托

芬兰的职教体系非常成功，与整个社会的极好的认可度密不可分。举个例子来说，一个优秀的消防车司机月薪在2500欧左右，而一个综合性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就业的薪酬一般也就3000多欧，扣除税收后与前者实际相差甚少。——职业技术类与学术研究类毕业后就业后的薪酬并没有实际性的代差，这成为支撑整个职教体系的良好的社会依托。

由此可见，完善且互通的职教体系的设计非常重要，但整个社会用人制度、特别是用人观念的更新同样重要。两者相辅相承，缺一不可。倘若我们能用心借鉴，反思改进，真正重视并能做好职业教育，可望有效摆脱整个社会为高考所绑架的尴尬之况，还所有孩子一个快乐成长的幸福历程也当不再只是个传说。但愿这样的日子并不遥远。

（未完待续）

——刊发于《教师博览》（原创版）201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