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毒虫男友拖进深渊的女大学生

2022-5-16 18:53| 发布者: Hocassian| 查看: 19| 评论: 0|原作者: 网易看客微信公众号

摘要:

被毒虫男友拖进深渊的女大学生

看客inSight

遇见他之后,我开始吸毒,之后再也没停过。


作为一名基层民警,深蓝的生活终日辗转于小偷、失足女、瘾君子、赌徒和杀人犯之间。


怀着身为警察的职责、道义与善意,深蓝记录下自己亲历的谜案纠葛。


他提笔的冲动,是一名被男友哄骗上吸毒之路的女大学生。她深爱着帅气的混混男友,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对方骗取毒资的工具,甚至因他一次次堕入戒毒与复吸的深渊。


终于,在2015年的夏天,她消失了,从此再没出现过。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2013年6月的一次辖区住宿业例行检查中,我和同事在连锁酒店客房,将刚吸食完麻果(一种加工后的冰毒片剂)的常小斌和一个女孩堵个正着。


常小斌时年29岁,此前多次因吸毒被抓,是辖区派出所的“常客”。


我和同事清理现场的间隙,他蹲在地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由于打火机早已被同事没收,他拍了拍我的腿,让我把打火机借给他用。我瞪了他一眼,一巴掌将他嘴里叼着的烟打飞,喝令他老实蹲着,常小斌这才不情愿地把双手交叉放在脖子后面。


与常小斌一同被抓的女孩倒是面孔很生,年龄看起来不大,戴副眼镜,满脸惶恐。我问她认不认识我,她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客房角落里放着一个行李箱,看颜色应该是女孩的。我以为她是从外地过来的,要过身份证,发现竟然是本地人,名叫王洁,时年20岁。


带着两人返回派出所的路上,我问王洁为何带着行李箱,她支吾了半天,才说自己刚从学校放暑假回来。


我问她在哪个学校读书,才知道她还是我的校友。


《蓝色大门》剧照


在派出所的讯问室里,王洁对我说,她和常小斌是3个月前通过网络游戏认识的,得知彼此是同乡之后就见了面,很快就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


我问她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被带到派出所,她说知道,因为吸麻果。我又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的,她想了想,说两个多月前。


“是不是跟常小斌成为男女朋友之后才开始吸的?”


王洁沉默了半晌,缓缓地点点头,说,自己第一次吸食麻果是在一家网吧后面,那天她和常小斌一起通宵打游戏,到了凌晨实在困得熬不住了,想回家。


常小斌拉住她,拿出一颗绿色药片,用矿泉水瓶做了个简易吸壶,让她吸一口“提提神”,王洁吸了一口感觉很恶心,常小斌就说没关系,接着吸两口就好了。


吸了几口后,王洁果真感觉精神很振奋,就问常小斌这是什么东西,常小斌说是醒酒药,王洁也没多想。


从那之后,两人通宵打游戏时经常偷偷跑到网吧外面“提神”。


起初几次后,王洁也怀疑过,上网去搜,有网友说那是麻果,但常小斌却矢口否认,末了还补充说,他们俩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不会害王洁,让她别多想。


可这谎言很快就不攻自破了 —— 没多久,常小斌手里的药片不断升级。面对王洁的一再质问,常小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害怕你就别玩了撒”。


但那个时候,王洁已经离不开麻果了——“不吸的时候,就感觉生活很灰暗,什么都不想做。每天早上醒来,唯一的期盼就是能吸上一口”。


《遁入虚无》剧照


我问王洁这些麻果从哪里来的?王洁说,最初是常小斌给她的,后来常小斌说自己钱不够,王洁就提出自己去买,但常小斌又说,他们只卖熟客。所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王洁把钱给常小斌,让常小斌去买。


这两个月,王洁前后一共给过常小斌9000多块钱。我问王洁知不知道常小斌找谁买的,王洁摇头说不知道。


我又问她,你一个在校学生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王洁低下头,说都是家里给的。


王洁的家境在本市属于中等偏上。父亲在省城做生意,据说规模不小,母亲是本地某企业的中层干部。


做完笔录,我联系了王洁的父母,二人听到女儿因吸毒被抓,十分震惊,没多久就赶来了。


了解完案情,半晌,王洁父亲一言不发,伸手从裤兜里掏了根烟,摸了半天没找到火机。我正准备把自己的打火机递给他,他却猛地把烟摔在地上,吼道:“她人呢?看我不打死她!”


待他冷静下来,我想起王洁给常小斌的那些钱,就问王洁父亲每月给女儿多少生活费。王洁父亲说,家里不想让女儿在外为钱发愁,所以经济上从没限制过,“只要她开口就给”。


 “疼孩子归疼孩子,也不能只在钱上疼,你看你两口子给的钱她都干啥用了?”我指着笔录说。王洁父亲懊恼起来,说从下月开始,王洁生活费就减半。


最后,王洁父亲似乎犹豫很久,才开口问我,那个和他女儿一同被抓的男的是干什么的。


我赶紧介绍常小斌的情况,又特意提醒王洁父母,务必劝女儿和常小斌赶紧分手,那家伙年纪虽不大,却是个“老毒么子”,王洁吸毒和他脱不开关系。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剧照


王洁因吸食毒品被处治安拘留3天。


警车行驶在去拘留所的路上,我忍不住又劝王洁:“吸麻果的人最终都逃不过一个‘疯’字,你是大学生又这么年轻,人生路还长,不要误了自己。别让爸妈失望。”


王洁眼圈红了,使劲点头说自己一定吸取教训,绝不再碰毒品。


“你以后也别再跟常小斌打交道了,回头把他的联系方式全删了,也不要再见面了,他这人已经废了,和你耍朋友就是图你家有钱能供他吸毒。”


我又继续劝她,可王洁却没做任何反应,我又重复了一遍,王洁使劲咬咬嘴唇,顿了一会儿,反问我:“我不能帮常小斌戒毒吗?”


我心里一下凉了半截:“知不知道常小斌以前被我们抓过多少次?他要想戒毒早就戒了,警察都没办法的事你能有办法?别瞎想了,管好自己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明白吗?”


王洁这才点点头说“好的”,我也看不出她是真的明白还是应付我。


第一次戒不掉,再想戒就太难了


那天回到派出所,我发现羁押常小斌的那间讯问室依旧亮着灯。推门进去,才知道常小斌还在跟同事们僵持。


入监3个多小时了,常小斌先是拒绝尿检,也不喝水,折腾了1个多小时,才被民警强行拖去医院抽了血,化验结果自然是“甲基安非他命阳性反应”。


面对结果,常小斌依旧百般狡辩,先说是因为王洁吸毒时自己闻到了烟气,又说自己是吃了某种治病的药物,最后实在推诿不掉,索性借口“心脏疼”趴在讯问椅的小桌板上耍起了赖。


常小斌本人确实患有较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不然以他的情况,早就被送去强制隔离戒毒了。


好在之后,法制科结合常小斌吸毒屡教不改的前科,给他裁定了拘留。我问同事,这种情况,还有别的办法处置吗?


同事说,他不吸毒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拘留所收监都提心吊胆,不过还好是一个局的兄弟单位,还有的商量。强戒所那边也不是不收,但让他先治好病才行。


“那这事儿可就难办了——要送‘强戒’得先治病,要治病得先戒毒,他要戒得了毒还用得着送‘强戒’?”


同事摇了摇头:“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给他(拘留)拉满15天,放出来再吸就再抓呗,还能咋办?”


《光明的未来》剧照


所里但凡是和常小斌打过交道的民警,没人不恨他。


其实他的身世很悲惨:7岁那年父亲因卖假药被抓,判了无期,至今仍在坐牢;父亲进去后,他母亲就不知了去向,从小由奶奶抚养。


他奶奶在世时就管不住他,13岁那年,常小斌因偷自行车被抓,但由于尚未成年,并没有受到惩罚;后来奶奶去世,常小斌勉强读完初中,便成了街面上的混子。


我不知道常小斌是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据他自己说是18岁那年在外地跟一个收账“大哥”学的。后来“大哥”惹出了人命案被抓,常小斌失去了靠山,只能在街上瞎混。


第一次抓常小斌时,我还有些可怜他的身世,觉得有必要帮他一下。但后来却发现,他的可恶之处在于,不但自己不戒毒,还常年引诱别人吸毒。


常小斌天生有一副好皮囊,很像台湾某位当红明星,颇受女孩子喜欢。


那些年,我至少见过他3任女友,年龄、行业各异,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吸毒。


同事说,常小斌追女孩只有一个标准——“有钱”,或者“肯为他花钱”——他打着“谈朋友”的名义,实际就是在找“长期毒票”。


而让女孩心甘情愿地为他提供毒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女孩也染上毒品。


那些受害的女孩,有的仍在吸毒,有的至今还蹲在强戒所,有的为戒毒远走他乡,而常小斌却依然悠哉游哉地混在街上,寻找着新的猎物。


“常小斌压根就没想过戒毒,对拘留也习以为常了。除非哪天他犯心脏病死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有啥办法能弄他。”同事说。


《猜火车》剧照


2013年8月底,王洁父母来派出所找我,说眼看就要开学了,女儿一个人在武汉读书,他们不太放心,问我该怎么办。


王洁父亲强调说,女儿告诉他,常小斌之前去过她学校,清楚她在哪个学院、哪间寝室。他担心常小斌还会去武汉找王洁,“那些吸毒的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但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寻思半天,只能说这段时间先两头分工:“我看住常小斌,只要他一吸毒我就抓人,你们看住女儿,千万不能再让她跟常小斌联系。”


王洁临去学校前,我专门去了一趟她家,带去了很多有关戒毒的资料,又与王洁谈了两个多小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她之后千万要跟常小斌断了联系,坚决不要再碰毒品了。


王洁说这两个月她自己已经想通了,吸毒是条不归路,之后一定不再碰。


我试探着问王洁,这段时间有没有再去想过“那东西”,王洁沉默了一会儿,说开始时想过,但都忍住了,后来慢慢也就不想了。


我很欣慰,说你碰那东西的时间短,瘾小,想戒还来得及,“一定坚持住啊!”


王洁使劲儿点头。


那天,王洁一家都很开心,她父亲还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要与我同饮。


临走时,我反复嘱咐他们千万盯好女儿,第一次戒毒最重要,戒掉就戒掉了,复吸的话无论对她身体还是心理都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影响,再想戒就难了。


《冰毒》剧照


王洁走后,我和同事就“贴”上了常小斌,隔三差五找他来做尿检。大多数时候他的尿检都会呈现阳性反应,半年时间,常小斌被拘留了十几次。


常小斌对此极度不满,每次都说,又不是他一个人吸毒,为什么我们总盯着他搞。


直到2014年春节前后,常小斌又一次被我们抓到,走到派出所门口,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问我怎么才肯放过他。我说放过你很简单,戒了不就行了?


常小斌咬着牙说好,他一定戒毒。我说光戒毒不行,还得离开本地,不然你戒不掉。常小斌还是咬着牙说好,自己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回来。


我说你现在不能走,至少这次拘留完了,我再找你几次,尿检不能呈阳性,到时我就不搞你了。


之后,常小斌坚持了大概3个月,期间找他做过4次尿检,都没发现吸毒嫌疑,便降低了对他的管控力度。


4月的一天,我又找常小斌给他做尿检,结果依旧是阴性。我说,这段时间你做得不错,一定要坚持下去。


常小斌笑着说,自己想去外地待段时间,我有些警觉,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打工赚点钱,再去武汉治病。


我想了想,心脏病手术的费用确实不是个小数字,而我们这种小地方,打工也赚不到什么钱。


我就这样信了他。


《燃烧》剧照


之后,我给王洁父亲打电话,把常小斌的行踪讲了一下,又问王洁最近怎么样。


王洁父亲说,妻子年前在单位办了内退,现在租住在女儿学校附近陪读,王洁不住宿舍,每天回家吃饭休息,一直没什么问题。


一旁的同事听完,脸上依旧带着担忧,说,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成想,同事一语成谶。


2014年4月底的一个深夜,王洁父亲忽然打电话给我。电话刚接起来,他就在另一端几乎是嘶吼着,说王洁竟然深夜偷偷在房间里吸毒!


王洁父亲说,最近妻子向他反映,晚上起夜时路过女儿房间时,总感觉门缝里隐隐传出一股香气,“特别厚重的那种”。有时早上看到女儿,也觉她精神十分亢奋,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一次趁王洁去上课,王洁母亲进女儿房间翻查,竟在床下找到两个打火机——王洁并不吸烟,这个发现让王洁父亲非常担忧,找了个借口来出租屋住了3晚,前两晚一切都正常。


直到第三天晚上,王洁母亲起夜时又闻到那股香气,王洁父亲敲门,女儿不开,他一脚把门踹开,只看到惊慌失措的女儿和一堆还没来得及藏好的吸毒工具。


“你能确定她是在吸毒吗?”


“矿泉水瓶上插了两根吸管,床上扔着半张锡纸,满屋子麻果香气,说话颠三倒四,不是吸毒是干啥?!”


《门徒》剧照


我一时愣在备勤室的床上。王洁父亲问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狠了狠心说:“你赶快报警吧,她这些东西肯定有来源,让当地警察去查。”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良久,王洁父亲几乎哽咽着说:“如果报警的话,女儿岂不是完了……”


那一次,王洁父母最终没有选择报警,后来王洁出事,她父亲几次在我面前捶胸顿足,后悔当初没有听我的。


王洁告诉他们,麻果是常小斌给的,常小斌去武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王洁。


王洁父亲说,女儿其实在2014年1月就和常小斌恢复了联系。虽然王洁换了手机号码、删了QQ,但常小斌通过游戏账号给她写了近百条留言,全都是自己如何思念、如何后悔、如何希望王洁能够与自己重修旧好一类的话。


王洁本就放不下常小斌,经他一番哀求,又把新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


寒假过后,常小斌就开始不时去学校找王洁,两人谈情说爱之余,自然重新吸上了麻果——至于购买毒品所用的钱,王洁说是找同学借了一些,又从学校电线杆上贴的贷款小广告上借了一些,总共1万多块。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剧照


此事之后,王洁父母没收了女儿所有的通讯工具,又跟学校请了长假,直接把王洁送进了武汉一家自愿戒毒的医院。


王洁父亲完全放下了生意,和妻子一起,全时段关注女儿的治疗状况。他苍老得很明显,以前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乱糟糟地塌在头上,人也消瘦了很多。他说这段时间自己严重失眠,一闭眼就是女儿吸毒时的样子。


后来,我去过那家医院一次,王洁的状态还好。全封闭式的治疗环境,虽然价格不菲,但据说治疗效果极佳。


我问王洁,你究竟看上了常小斌什么?


王洁说,常小斌有两个方面让自己割舍不下。


一是长得帅,平心而论,1米83的身高配上一张明星脸。王洁最初同意常小斌的追求,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副好皮囊。


二是那种“无微不至的体贴”——王洁告诉我,从小父母就一直很忙,打她记事起父亲便在武汉做生意,母亲也把工作摆在第一位,多年来一家人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自己也没有机会和父母交流,内心其实很孤独。


常小斌的出现恰好弥补了王洁心里的缺憾。


王洁说,如果没有吸毒的事,常小斌就是自己心目中的“Mr. Right”。大多数时候,只要王洁一个电话,常小斌便会出现在她面前。


加上常小斌的巧言令色,就连索要金钱购买麻果一事,都被说成是“不想让王洁冒险”,反而让王洁觉得,那是常小斌对自己温柔体贴。


“如果再碰,我就去死”


2014年9月,我回武汉的母校参加聚会,午饭喝了点酒,散席之后在校园闲逛,却在王洁就读的学院教学楼附近,一眼就看见了常小斌。


那时王洁还在医院封闭治疗,通讯工具也被父母没收,估计常小斌找不到王洁,自己又断了毒资,忍不住就跑到学校来守株待兔。


常小斌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他没跑几步就被我抓住按在地上。我问他来学校做什么,他说自己来闲逛的,我说武汉这么大,怎么那么巧就“逛”到这了?他还嘴硬,我又问,那你见了我跑什么?他却回答不出来。


周围很快就有学生围观,常小斌嚷嚷说:“打人犯法,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抬头看了看围观人群,有人指指点点,远处学校保安也正往这边跑。


我想了想,掏出手机对常小斌说:“你打电话报警吧,就说有人打你,周围就都是你的证人。”


说完,我就替他打了110。


那个下午,我和常小斌被110带去了辖区派出所,经过一番解释,常小斌尿检后被拘留。我则被当地民警说了几句,送出了派出所。


去地铁站路上,我问送我的民警:你们这儿遇到的情况多,经验也丰富,对付常小斌这种人有没有啥好办法?


那位民警苦笑了一声,说自己手底下类似这样的老毒么子有十来个,为了搞毒资非偷即骗,自己也天天愁得要命,“恨不得把他们统统扔到江里去喂鱼”。



一次,王洁父亲喝了酒问我:“真就拿常小斌没有办法吗?”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警察对付常小斌这种人只有两种办法:


一是不停地拘留,只要能找到人,随时抓他回来做尿检,发现阳性反应就扔进拘留所。这个办法我之前用了,但还是被他钻了空子;


二是追究刑事责任或送“强戒”,但就像之前和同事说的,他有心脏病,过不了体检,监狱给他办“保外就医”,强戒所也一直要求他“先治病”。


王洁父亲拍着桌子,说放在十几年前,常小斌这样的人渣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我以为他说的是气话,笑了笑没接,但王洁父亲却悄悄问我,当年自己混社会时在外有几个“朋友”,回去“教训”一下常小斌,我能不能装作看不见。


我吃了一惊,劝他不要冲动,女儿已然如此,不要再把自己搭进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恨恨地用指甲划着桌面。


2014年底,王洁出院。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后,从武汉回到了本市。王洁父母说,他们准备送女儿出国读书,有些事惹不起但躲得起,他们不信常小斌还能追到国外去。


王洁父亲说,他们已经联系了留学中介,“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出去!”


他还问我,常小斌那杂碎这会儿在哪儿?我说最近几个月一直没找到他,可能躲起来了,也可能还在武汉。


2015年2月,我见了王洁一面,离上次见面又是大半年过去了,她状态看起来挺不错,正在按照中介要求整理各种出国资料。


王洁坚定地说,自己这次是真的戒掉了,如果再碰,她就去死。至于常小斌,王洁说自己已经彻底和他断了,联系方式删了,连游戏账号也注销掉了。


我想王洁出国后,两人也不可能再有实质联系了,于是也说了声好,便跟她道了别。


可就在临出国前几天,她又因与常小斌在本市城南一家快捷酒店钟点房内吸食毒品被抓了。


《燃烧》剧照


那是2015年6月,两人退房后,酒店服务员打扫卫生时发现了丢在垃圾桶里的吸壶、锡纸以及被严重烫坏的床单。


酒店报了警,警察一看东西便明白了大概,通过酒店大堂监控找到了两人。经过尿检,两人尿液均呈现甲基安非他命阳性反应。


案子是兄弟单位办的,后来我看了两人的笔录材料。两人交代,王洁出国前,常小斌提出“最后再见一面”,王洁答应了,两人便在城南一家快捷酒店开了房。


同事说,此前常小斌一直躲在邻市,他“女朋友”那里 —— 一个30多岁女的,也是一个吸毒人员,后来在邻市警方的配合下一并抓了。


我说常小斌有了新女朋友,还去找王洁做什么?同事说,那天常小斌被抓时身上带着2万元巨款,他说是王洁给的……


我没再继续问,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知道王洁之前又对我撒了谎。


出事后,王洁父母也没有再联系我,我有些庆幸,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再跟他们说些什么。


《我不是药神》剧照


最后一次见到王洁,是她结束拘留后来警务室办理社区戒毒手续,那天我按照程序召集了社区和居委会的一干工作人员,所有人都叹息说:“这姑娘算是废了……”


那天,王洁父亲陪女儿一起来警务室,见了我,也没有打招呼,只是木然地陪女儿办理着各种手续。


最后,社区干事说,王洁办了社区戒毒,要定期来社区报道,出国读书的事情必须要推迟了。


两人机械地点着头,父亲面无表情,女儿也目光呆滞。



2015年6月22日,夏至,王洁离家出走。


临走时,她给父母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对于戒毒一事她自己已然绝望,让他们不要再找她了,好好安度晚年。


王洁父母立刻报了警,可人海茫茫,王洁音讯全无。


我潜意识里觉得常小斌与这事儿铁定脱不了干系,开始四处找他,可常小斌却又一次跑了。


常小斌就这么失踪了,我再也没在街面上看到他,警务平台上找不到有关他的后续信息,兄弟单位的同事也没见过他。


后来我每次抓到曾与他关系密切的吸毒人员,都会向他们打听常小斌的去向,但所有人都说不知道。


同事也觉得奇怪,他说像常小斌这样的吸毒人员,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圈子,不然没有地方搞毒品,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说现在问题就是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我倒不怕他真的“人间蒸发”,只是担心他又在别的什么地方祸害其他人。


同事说这个真没办法:“不过说实话,他也是真可怜,真要是出点什么事,都没个来给他报案的。”


2016年初,我听到一个传言:


半年前的某个深夜,常小斌在国道上独自行走,被一辆黑色轿车拦住,车上下来3个人,将常小斌塞入车中。之后轿车便绝尘而去,不知去向,常小斌也再也没有了音讯。


我顺着传言一路查到根,也没有找到。但也就是自那时起,我确实再也没见过常小斌了。



头图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  撰文 深蓝  |  编辑 沈燕妮


 每周一三五 晚九点更新 


文章经授权转载自人间theLivings

转载请联系原账号



你可能还喜欢 




看客长期招募合作摄影师、线上作者,

后台回复关键词即可查看。



    已同步到看一看

    发送中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最新评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