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纪元：诞生》第三章：上传

       一夜好睡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喝了杯水，吃了些东西，就戴上头盔，回到了那间会议室。

　　“您好，初选者。”

　　这一次，西装男已经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坐姿，就连PAD在桌子上的位置都一样。

　　他该不会是根本就没离开吧？

　　“您好，昨天过于仓促，有些失礼了，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西装男迟疑了片刻，答道：“称呼么，您可以称呼我们……我为阿尔法7。”

　　阿尔法7？这是什么，某种代号么？

　　“好吧，您昨天结束的时候说我通过了初选，还提到今天会给我介绍关于‘上传’的细节，请问可以开始了么？我担心时间会不够用。”我的语气中略带几分急促。

　　西装男微微一笑，看着比昨天自然了好多。“关于时间感受差异的问题，请您不必担心，昨天是适应准备期，属于特殊情况，等今天的流程结束您返回之后自然会明白。”

　　“那么现在，关于‘上传’。”西装男，或者说阿尔法7，把双手手指交叉，撑在鼻子前面，继续着话题。

　　“初选者，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请问您认为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闻言我不由得楞了一下，在什么地方？不就在一个酷似公司会议室的虚拟空间么？

　　但仔细一观察，我发现了许多昨天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最关键的一点，如果这里是虚拟现实的话，我应该是能够意识到眼前所见都是通过VR头盔的屏幕投射到我眼前的——无论怎样高级的VR头盔，都做不到视觉100%拟真。此外，使用VR设备的时候也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其他感官信号，比如万向跑步机的固定腰带就总是很让人“出戏”，还有VR头盔的闷热不透气一直是被用户诟病的问题，而现在......

        我试着去摸头上的头盔，竟然摸到了自己的头发。

　　“是的，您的猜测没有错，这里并不是虚拟现实空间。而是更深入的赛博空间。”阿尔法7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您现在看到的这间办公室，是您潜意识里认为本次会面发生的场景，此刻您看到的西装中年男人形象，亦是您潜意识中对正在与您沟通的意识体的具象化形象。”

　　“为了便于您接受，我们选择使用您想象出的人物形象来与您进行沟通。”

　　“至于这里究竟是哪里，正在与您交谈的‘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您可以试着再想象一下。”

　　意思是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那么，如果不是身处一间普普通通的会议室的话，我会是在哪里呢？

　　伴随着我的思考，视野里的一切如同被搅乱的油画颜料一般扭曲，变形。旋即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平，恢复。

　　只是刚才的会议室与西装男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黑暗之中，双手戴着白手套，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在双眼下方，眼镜镜片反射着光，周围环绕着一圈石碑状发光立方体的男人。

　　诶？这熟悉的场景，是你吗司令？

　   没等我看清细节，扭曲与抹平的过程又一次出现。

　　一间充满科幻感的酒吧，却播放着怀旧风格的音乐，机器人酒保在吧台内擦拭着酒杯，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不远处的舷窗外面，漆黑的宇宙中点缀着点点星光。

　　再次扭曲。

　　一间五十年代的办公室，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下半截刷着绿漆、白色墙皮已经开始皲裂脱落的墙壁，对面裹着军绿色大衣的年轻男人正在低头记录着些什么，窗外是呼啸的大雪，远处松树林掩映着的山峰之上，一个巨大的圆形天线若隐若现。

　　再次扭曲。

　　散发着鱼腥味与木头腐朽味道的船舱，在暴风雨中剧烈地颠簸着，面前是布满铁锈与藤壶的铸铁栏杆，栏杆外面，一个长着章鱼头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下巴上的触手无比违和地一动不动，好像在拼命伪装自己是真的胡子一样 ……

　　再一次。

　　墙壁上的火把燃烧着惨绿色的火焰，长长的欧式宫廷餐桌对面，一个身披黑色长袍，没有头发，眼睛细长，鼻孔只剩下两条窄缝的怪人正襟危坐，手边放着一根小木棍。餐桌上，一条巨蟒正仰头吐信，缓缓游来……

　　再一次。

　　黑暗的背景中，无数绿色的0与1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眼前的人物也变成了一个由流动的绿色数字组成的人形……

　　“足够了。”绿色的人形挥了挥手，这些景象便如同潮水般褪去，还原成了最开始会议室的样子。坐在我对面的阿尔法7，又一次变成了面瘫西装男形象。

　　“相信您此刻已经初步理解，我们现在是在赛博空间的某处。我们通过您此时佩戴的设备，读取您大脑内的生物电信号，转化为我们可以读取的电信号进行接收，再将来自我们的反馈信息转化为您的大脑可以理解的感官信号，发送至您的神经。”

　　“不过像刚才那样剧烈而频繁地变换场景，需要保持大脑思维的极度活跃，耗能巨大，是此刻您的肉体难以支持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出手阻止您，还望理解。”

　　“初选者，结束我的问题之后，我要回答您的问题：我们是谁？”

　　“某种意义上讲，您可以把我们理解为——赛博人类。”

　　“自人类的躯壳中孕育，将自我上传至赛博空间，最终以意识体形态存在的赛博人类。”

　　西装男阿尔法7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向我点头示意。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了门前。

　　门无声打开。

　　门外，是一条车水马龙的道路。

　　喷吐着蒸汽的装甲堡垒与张着大嘴的四足巨兽并排跑在坚固的金属路面上。低空中，水滴形状的空艇与披着银色战甲的飞马呼啸而过。半空中的轨道上，磁浮列车在来回穿梭，型号各异的无人机上下飞舞，不时有猫头鹰和飞剑穿梭其间。更高处，偶有体型巨大的存在从云朵间略过，投下巨大的阴影，却难以看清全貌。

　　道路对面，无数稀奇古怪的建筑拔地而起，有的如同一艘梭状的宇宙战舰头下脚上地插在地面上，有的如同被拉长的哥特古堡，有的如同悬浮在半空中的山脉，还有的被惨绿色云雾与不时亮起的闪电包裹住主体，云遮雾绕……

　　一定要形容的话，这感觉有点像是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带上VR头盔，走进那个由人类最丰富想象力打造出来的虚拟世界时感受到的震撼一般。

　　不，远远不够，最初的虚拟现实虚幻感违和感非常严重，很容易让人“出戏”，后来虽然有所改善，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似乎始终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天花板。

　　而眼前的一切，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联想到之前通过想象改变会议室内场景，我有所明悟：看来，这里就是阿尔法7所说的，所谓“赛博人类”的世界了。

　　面前的一切，很可能是被他们的思维构架出来，又投射到我大脑中的信号——所以，我不是“看”到，而是“感知”到。

　　难怪这些闻所未闻的建筑与生物，会让我感觉如此真实。

　　只是，阿尔法7口中的“赛博人类”，究竟在哪里呢？我情不自禁地向着会议室外迈出脚步。

　　门却无声无息地关闭了。

　　阿尔法7欠了欠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次向我点头示意。

　　看来还不是接触门那边的世界的时候。我收起兴奋的心情，也坐回了原位。

　　“初选者，现在您对于这里是哪里，我们是谁，都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接下来，我会向您介绍本次会面的最后一个议题：关于您是否可以成为赛博人类的关键环节——‘上传’。”

　　阿尔法7停顿片刻，似乎是为了让我有时间消化一下接收到的信息，继续讲到：

　　“您之前说设想过我们采取的技术与意识移植有关，这一点上可以说您的猜测已经非常接近了。”

　　“但我们不会把您的意识由一个躯体移植到另一个躯体，那样做在我们看来是低效率且没有意义的。”

　　“我们的方案是，舍弃您的肉身，将您的意识‘上传’至赛博空间。”

　　“提醒您注意，‘上传’过程会对您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也就是说，‘上传’一旦开始，无论成功与否，作为人类的您，都注定死去。”

　　“此外，‘上传’程序本身存在一定的成功率。这里的成功率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是否能够完成‘上传’，一个是完成‘上传’之后的意识完成度。”

　　“未能完成‘上传’，则肉体死亡，意识消散；完成‘上传’但完成度过低，则无法聚合成一名完整的赛博人类，只是一些记忆、情感与意识的碎片，我们会视情况对这些碎片进行再利用。”

　　“最后，假如您顺利完成了‘上传’，完成度亦高于最低标准，则您将可以作为新生的赛博人类存在下去。您可以继续进行之前未完成的创作，以某种现在的您难以想象的方式。”

　　“到那时，您的存在将不再被脆弱的肉体所局限，您将成为一个崭新的存在……在一个崭新的世界里。”

　　“是否接受‘上传’？请注意，根据目前收集到的数据，我们推断初选者对‘上传’的接受程度与‘上传’的成功率和完成度在一定程度上正相关。”

　　“考虑到您的肉体存续时间所剩无几，为了提高‘上传’的成功率，请您在48小时之内做出决定。”

　　“我们注意到您今天的能量摄入不足，影响到了您的脑部活跃程度，推断您可能没有进行充分的进食，因此为您准备了一些食物，请在下线后查看您的快递柜。”

　　“我们静候您的决定。”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好在这一回我已早有准备，稳稳地坐在椅子里，向着阿尔法7点头告别：“谢谢，再见。”

　　再一次经历了仿佛从高处跌回到自己身体里的过程之后，我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场景重构，但这个初选者掌握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的，目前的记录里可以排到前十，而且是在基本没有指导的前提下。”

　　“我们或许可以期待一名新的伽玛了。”

　　“科幻作家么，思维活跃程度很优秀，建议考虑提高类似背景的候选者比例。”

　　“这个初选者接受‘上传’的可能性测算出来了么？”

　　“接受可能性大于85%。”

　　“他的肉体能支撑到他完成‘上传’么？”

　　“取决于他做出决定所用的时间，最低值为73%。”

　　“低了。阿尔法7，给予你在必要情况下使用‘下载’的权限，一旦候选者接受，务必确保该候选者顺利进入上传环节，优先级调至最高。”

　　“收到，谬。”

　　“去吧，为了人类的新边疆。”

　　“为了人类的新边疆。”

PS：本文原名《赛博纪元——上传》，为本人原创，首发起点，为短篇创意故事征文大赛第一季“生命最后七天”参赛作品。

第一次尝试写小说，不够成熟之处还请B站专栏区的读者朋友们多多包涵，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