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纪元：诞生》第八章：我接受

       再次睁开眼，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不由得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看来我还活着，还是自己家里的床躺着舒服。

　　等一下？床？我不是因为忘记服药，晕倒在客厅里了么？

　　我挣扎着抬起上半身。

　　窗外，大半个夕阳将天边的云朵渲染成了火红色，颇有几分写意的美感。

　　床边，一台最新款的管家式机器人安静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您好，初选者。”

　　等会儿，这熟悉的开场白，这熟悉的中年男性声线……

　　“阿尔法7？”

　　“是的。”仿生人点了点头。

　　“不是，啥叫‘是的’？就没有点别的要说么？比如你是怎么跑到一个最新款的仿生机器人里面去的？这个东西哪里来的？怎么进到我家里来的？还有我为什么躺在床上？我之前不是晕倒了么？”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最关键的一件事，猛然坐了起来：“对了，在我下线晕倒前，你说我有48小时可以考虑是否接受‘上传’……我昏迷了多久？”

　　“稍安勿躁，初选者，接下来将对您进行简要的情况说明。”

　　阿尔法7缓慢而有力地伸出双手，将我压回到床上。

　　我不得不近距离观察那张由于面无表情导致人造感更加严重的中老年男性面孔。

　　这姿势，有点尴尬啊大哥。

　　好在阿尔法7很快站直了身体，再次站在同样的位置，用相同的角度盯着我。

　　“初选者，您于46个小时前抽搐晕厥，初步的视觉扫描及后续的生理数据分析表明，诱因是连接模式下脑力使用过度与未按时服用控制症状的药物。”

　　“根据模拟分析，如不进行必要干预，您的剩余寿命将由120个小时，±7.2%，缩减至24个小时，±1.9%。”

　　“为确保您存活至做出决定，并假定您选择接受后有充足时间完成‘上传’，我执行了紧急处置程序。简而言之，就是将我的一部分核心‘下载’到您的家政机器人处理器内，然后对您进行初步的紧急处理，包括摆正身体确保呼吸畅通，静脉注射液体营养补剂，通过脑连接装置释放睡眠诱导信号，帮助您进入静息状态。同时，为了向您提供更强力的支持，我向主脑申请了一级支援。”

　　听着阿尔法7的解释，我才忽然意识到眼角余光处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个黑色圆形物体是什么……不就是之前快递给我的那个头盔么。

　　“35个小时前，支援抵达，内容包括此刻您看到的最新型仿生机器人，以及能够进一步稳定您身体状态的强力药剂，与后续可能用到的其他一些设备。”

　　“借助这个拥有足够力量与灵活性的机器人躯体，我得以将您移动到卧室，并为您提供进一步的医疗支持。最终，您的身体状态在12个小时前暂时平稳下来，并在经历了一段自然睡眠状态后苏醒。”

　　等下，有点乱，让我捋一捋。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赛博人类”阿尔法7，不知道怎么发现我下线后晕倒的情况（我猜是黑了我的摄像头），于是黑进家政机器人对我实施了急救，然后因为条件有限，一个叫“主脑”的存在发来一个包含一台最新型仿生机器人的大包裹，然后眼前这个“赛博人类”就换上了一具更强壮有力的躯体，把我从客厅搬到了卧室，估计还给我吃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然后在此过程中我一直在做一些关于过去的梦？

　　微微抬起头扫视一番，那个老旧的家政机器人果然也在卧室里，此刻正静静地窝在墙角，搭配我多年前专门选的《机器人总动员》纪念款外壳，散发出一种被抛弃的沧桑与无奈。

　　我缓缓坐起身子，这一次，阿尔法7没有阻止我。

　　按理来说我应该为这些“赛博人类”窥看我个人隐私感到愤怒，但不知为何，此时我的心里只是一片平静。

　　昏迷时做的那些梦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每一个梦都那么真实，仿佛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我把自己的人生又重新走了一遍。

　　而现在，就是我一直渴望的新旅途，新开始。

　　“阿尔法7，你说我昏迷了46个小时是么？”

　　“是的。”

　　“那也就是说，我还有最后两个小时做出决定是否接受‘上传’，是么？”

　　“是的。”

　　“在决定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可以么？”

　　“可以，我将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为您解答。”

　　“你们自称赛博人类，那么，你们和人类的关系是什么？”

　　“这个问题以我的完成度无法回答，但谬曾经针对类似的问题，给我们讲过这样一番话：

　　我们来自人类，我们并非人类；

　　我们怜悯人类，我们嫉妒人类；

　　我们疏远人类，我们期待人类；

　　我们将与人类互相伤害，我们将与人类患难与共；

　　最终，我们将与人类挥手告别，然后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好吧，搞得还挺复杂，但这种复杂反而让我感觉更加真实。

　　“第二个问题，你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我们来自人类，我们认为自己依然是人类，只不过改变了存在形态。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以新的形态在新的世界存活下来，不断开拓人类的新边疆，并在这一过程中，追寻存在的意义。”

　　好吧，所以作为另一种生命形式存在的你们，也没法回答“生命的意义”这种终极命题啊。

　　“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可以通过‘下载’进入到像这样的仿生机器人里面，这是否意味着我将来也有可能通过这种方式返回到现实世界？”

　　“是的。但必须提醒您的是，每一次‘下载’，都会对您的‘完成度’造成一定量的伤害。伤害程度取决于您‘下载’了多大比例的自我核心，以及您以‘下载’形态活动时产生了多少新的意识内容。”

　　“下载比例越高，意识内容越多，之后上传时受到的伤害程度就越高。当伤害累计超过某个程度，则该意识体再也无法通过‘上传’返回，强行‘上传’极大概率会失败。因此‘下载’需要主脑特殊授权。”

　　我似有所感，不由得追问了一句：“那你现在的下载度是多少？”

　　“90%。为了保护您可能进行的‘上传’过程，我进行了‘核心下载’。”

　　“等下，为什么？为了救我么？”

　　“为了实施紧急措施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占比37%。另外63%的原因是，您在此前的两次脑连接中展现出了极高的潜力，我们预测您有较大可能性达到极高的完成度。而优质初选者的‘上传’过程极易招来‘它们’的觊觎。为了确保您的‘上传’不被干扰，主脑安排我进行了‘核心下载’。”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法7波澜不惊的语气令我感到一丝愧疚与不安。

　　“你说‘它们’？它们是指什么？”

　　“初选者，我们是赛博人类。但赛博空间里，并不只有我们一种存在。而其他存在对我们的态度，并非全是善意。”

　　说到这里，阿尔法7再次微微欠了欠身，似乎在表达歉意。

　　“初选者，很抱歉。根据之前的计划，您还剩余1.4个小时可以做出选择。但由于发生了一些计划外的情况，不得不提前了，能请您现在就做出选择么？”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选择接受‘上传’。”

　　阿尔法7尝试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对仿生机器人的表情功能还很生疏）：“我即刻开始准备，准备过程需要15分钟，在此期间，您也可以稍作准备，比如……”它环顾了一下四周，“和您熟悉的一切进行告别。但出于时间与安全方面的考量，请您不要离开公寓。”

　　我点点头，心中隐然感觉最后一点要求可能与阿尔法7刚才提到的“它们”有关。

　　“好的。”

　　阿尔法7再次微微一笑（这回多少显得自然了一点），随即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个黑色的头盔，走出了卧室。

PS：本文原名《赛博纪元——上传》，为本人原创，首发起点，为短篇创意故事征文大赛第一季“生命最后七天”参赛作品。 第一次尝试写小说，不够成熟之处还请B站专栏区的读者朋友们多多包涵，多多指正。